但靜靜站立在一旁等待着的閻王,還是耳尖的捕捉到了他的聲音。
閻王輕輕偏頭看向負責人,手中折扇抵唇沉吟,眼波流轉間,都是笑意。
“負責人。”
閻王呼喚他的時候,負責人還不自覺的抖了抖,有種從魂魄中泛起的陰冷感。
――任是誰被閻王在身後喊了一聲,也遭不住啊。
“凡人如何鬥得過鬼神……在你眼前,不就站着一個嗎?”
閻王輕笑着,手中折扇隔空指了指邺澧:“那邊的那位,當年就是以凡人之身,诘問天地。”
自古以來,成神成聖都有其道,但究其根本,也不過幾條而已。
要麼就是天生地養,從有意識起就是神仙,要麼就是修道求仙,紫氣東來以成仙,要麼,就是被生民愛戴,供奉和香火的力量使得其擁有了足以成為神仙的力量,于是感召天地,原地封聖。
但像邺澧這樣反抗天地,絕不服輸的,卻實屬少見。
沒有什麼算了,也沒什麼乖乖聽話,更不可能認命。
那一城數萬無辜死亡的普通百姓,成為了戰将的執念。
他想要讓百姓們可以親手複仇,了結因果,然後再無牽挂的前往投胎,忘記這一世的苦痛,來世可以重新為人。
但天地不許。
――因為死亡過于慘烈,那些百姓們心有不甘怨氣,即便死亡,依舊化為鬼魂,不肯離開城池。
鬼魂日夜哀哭不止,大罵老天爺你不長眼啊好人不長命。
但是大道卻沉默以對,不曾動搖分毫。
那些鬼魂,因為魂魄中殘留的執念和憤怒,而被判定為已經堕為惡鬼。
閻王熟悉曾經那個酆都的行事風格,因此千年前,在他得知屠城的發生後,就立刻趕往已經橫屍遍野的戰場。
但還是慢了一步。
那個時候,北陰酆都大帝判定那些鬼魂既然是惡鬼,就該押入苦牢受刑。
什麼時候心甘情願的接受死亡,不再有怨恨,什麼時候再議投胎之事。
可這一等,很可能就是幾百上千年之久。
閻王眼睜睜的看着這一切的發生,卻什麼都做不了。
地府本就被酆都壓過一頭,又如何能夠違抗酆都已經令下的判決?
他所能做的,似乎也隻剩下歎息,以及,盡可能為這些枉死的百姓,争取一個還算幸福的來世。
可那戰将眼睛流着血淚,嘶啞質問他:殺了你,還要你感恩戴德,不允許你對死亡有一絲一毫的怨恨,這算是什麼道理!
閻王無奈想要規勸,畢竟酆都高高在上,别說戰将一個凡人,就是鬼神和大道,都對此無可奈何。
戰将卻冷笑:那這道義,我就偏要争一争!若北陰酆都大帝認定了無論生前遭受什麼,都不許怨恨死亡,否則就是惡鬼,那我倒要試試,若是北陰酆都大帝自己受死,會不會也是一樣的想法!
閻王錯愕,卻阻攔不及,隻能眼睜睜看着戰将率領十萬陰兵奔赴酆都。
他為此懊惱良久,以為這位為了保護黎民而抗争到生前死後的戰将,就要死在酆都之下,成為酆都護城河上的又一塊磚石,昭示酆都的強大,震懾其餘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