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啊,邺澧……”
他伸出手,拍在邺澧的胸膛上,輕輕将邺澧向後推去:“去殺死北陰酆都大帝,接納過去的你自己,成為新的大道吧。”
“你可以和千年前做出不同的選擇,不要排斥身為戰将的你自己。城破人亡不是你的錯,你所做,已經遠遠超出凡人所能做到的極限,人事已盡。奈何,天命不放過你。”
邺澧錯愕的向後倒去,身周的戰場不斷變化,黑霧翻湧,烏雲低低壓下來,驚雷怒吼不斷。
但一切都好像是壞掉了的電視屏幕,雪花點不斷上湧,模糊了本來真實的場景,讓所有的屍骸和血色隐沒在若隐若現的霧氣中。
閻王卻在笑。
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①
在閻王看來,邺澧從來不曾做錯過什麼,即便令邺澧悔恨了千年的邺地屠城一戰,也并非是因為邺澧的錯誤。
酆都之主從來隻覺得自己做的還不夠多,卻沒有想到過自己。
從這一點上來,邺澧這家夥,和燕時洵還真像啊……
閻王無聲的歎息。
在邺澧戒備的注視下,閻王輕聲道:“有罪者,不是你這個守衛者,而是加害者。正如燕時洵所說,真正有罪的人并不會反思,隻有良善之人才會自責。”
“過去的你不應該成為你的傷疤,而應該成為你未來的奠基石。你見過曾經的死亡,痛恨北陰酆都大帝高高在上的冷漠,所以你才知道,你想要的未來應該是怎樣的……你的道,足夠有力,足以将你帶向任何地方,即便是大道。”
血液從閻王的耳邊流淌了下來,他喉嚨間的鮮血更是讓他的聲音逐漸嘶啞低沉。
可他依舊笑得輕松,好像絲毫都不在乎自己這副七竅流血的虛弱模樣。
從他介入大道對邺澧的試煉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會面對什麼樣的下場。
但,那又如何?
閻王絕不會留下一絲會讓邺澧魂飛魄散的可能。
就如他向燕時洵承諾的,即便是最艱難的局面,他也一定會把邺澧平安帶回去。
從百年前他逃脫了諸神死亡,硬生生割裂開神名與力量鎮守地府,卻自己強撐着一縷殘魂轉世輪回,尋找生機開始,他就沒打算做個聽話的乖孩子。
他理解并敬佩大道,但是,他不信任大道。
正如他曾經并不相信北陰酆都大帝。
即便他不過是大道之下的小小鬼神,但是,他依舊有自己的力量和自由,去選擇自己信任的大道和天地。
邺澧和燕時洵,讓閻王看到了這份希望。
所以,即便有萬分之一的可能,邺澧會做出和千年前一樣的選擇,他也絕不會讓那種可能發生。
“我好像從來沒說過,我是個會乖乖聽話的人啊……你不是知道嗎,又為什麼這麼生氣。”
閻王低低笑着呢喃,似乎在向大道對話。
但他笑着笑着,卻被喉嚨間的血沫嗆到,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
顫抖着捂住唇的白皙手掌中,是鮮紅到刺眼的血迹。
閻王卻隻是以扇掩唇,笑眯眯的向邺澧道:“換季感冒,失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