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姜一涵直視了他的眼睛,鏡片後的瞳孔朦胧閃爍,接着,聽見他小心翼翼地問:“你是怎麼知道……自己是的?”
赤霞珠
5
“你是怎麼知道……自己是的?”老男人的聲音很輕,像是終于找到了一個人可以交換彼此的秘密。
姜一涵根本不是。他緘默着打量對方的眼睛,還有唇角、領口、放在膝蓋上的手指,視線一到,精心保養的指尖就蜷起來,像是燙着了。
他這種小地方,讓人忍不住想笑。賣酒的一年能賺多少姜一涵不知道,但這家夥應該慶幸,他第一次碰上的是自己,如果是Simon那種人,就沖他睡都沒睡呢就甩歐元的傻勁兒,不出半年,就會被榨得一幹二淨。
“為什麼不和那個保镖?”姜一涵問。
老男人愣了愣:“他是……當地臨時安排的安保,”似乎是第一次思考這個問題,他顯得茫然,“我連他長什麼樣都不記得了。”
姜一涵笑了,明顯被讨好了的笑,他又挪了挪,把兩人之間最後的距離擠掉,肩膀挨着肩膀,腿碰着腿,然後清楚地感覺到,對方繃得更緊了。
“不是動心了嗎,怎麼會忘?”
老男人馬上糾正他:“沒有動心,”離得太近,他拘謹地低下頭,“當時……隻覺得他很壯,但離開美國後,我會開始不自覺注意男人……”也許是羞于啟齒,他低聲說,“那種高大的男人……”
姜一涵用一種偷窺的眼神掃視他的後頸,在整齊的短發和襯衫領口之間,有一片漂亮的皮膚:“你這麼多年,不會都是一個人吧?”
被他問着了,老男人不自在地往前坐了坐:“我沒有那麼多需求……”他掂起包着牛皮紙的酒瓶,“我是那種把葡萄酒當情人的……”
“連每天早晨的摸一摸也沒有嗎?”姜一涵忽然問,很唐突,近乎粗暴。
老男人沒回答,看起來不太高興,但後頸的皮膚卻老實地紅了。他默不作聲開酒,然後從帶來的提籃裡拿出兩隻玻璃杯,和上次的完全不一樣,更細、更高,微微收口,有一種過分的優雅。
“這次是什麼酒?”姜一涵朝他貼過去,“你每次都是怎麼選酒的?”
老男人仍然不說話,倒酒的手有些顫,這次的酒香味不濃,但斟在酒杯裡,像春櫻,似晚霞,淡淡的鲑魚紅,有令人驚豔的色相,姜一涵沒想到,是一瓶桃紅酒。
“其實……”無所遁形的粉紅色,老男人難堪地垂着眼,略顯牽強地解釋,“桃紅酒的口味更适合男性,隻是顔色……”
這是女人才喝的東西。
怪不得用牛皮紙包着,姜一涵洞穿了他的小心思,還有方才那個問題,很明顯,他是按着來見自己時的心情選的酒,粉紅色,是心動的顔色。
端起杯,姜一涵看向他,那個人蠕動着嘴唇品酒,口腔和舌頭的動作應該是專業的,但姜一涵隻看到了情色。
“做這行之前……”桃紅酒的豔色反在頰上,老男人舔了舔唇,“你做什麼?”
又是一個沒有嫖客會關心的問題,“彈鋼琴,”姜一涵說,“我在音樂學院鍵盤系鋼琴專業學了四年。”
男公關和鋼琴師,一說出口姜一涵就後悔了,他厭煩那種故作誇張的驚訝,但老男人沒有,隻是沉靜着,以一種娴熟得炫目的手勢,搖着那抹清純的粉紅:“鍵盤系……為什麼不叫鋼琴系?”
“鋼琴、管風琴、雙排鍵,都屬于鍵盤類,”姜一涵盯着他的手,呷了口酒,那酒真的有勁兒,讓他想要放縱,“還有手風琴,包括巴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