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8頁)

  出了地鐵站,步行兩條街到劇組。

  A組在三樓拍攝,瞿燕庭沒上去,吩咐小張跑一趟,告訴任樹他有點事,拍完請任樹去一下101。

  任樹拍完沒耽擱,立刻去找瞿燕庭。101沒鎖門,客廳也無人辦公,瞿燕庭正閑情逸緻地在陽台上澆花。

  “今兒怎麼半上午過來了?”任樹走過去,“也不忙,很反常嘛。”

  瞿燕庭言簡意赅:“找你。”

  任樹一頭霧水,站瞿燕庭旁邊,倆大男人對着一盆營養不良的小花花。他彈一下花瓣:“有什麼事,您盡管吩咐。”

  瞿燕庭不愛開玩笑,直接說:“視協過兩天在北京開研讨會。”

  任樹知道,也明白瞿燕庭不會無緣無故和他聊這個,應一聲等待下文。

  瞿燕庭掐下一片枯黃的葉子,說:“制作中心的吳教授會參加,你不是想見見他麼?”

  制作中心,全稱是中央電視台中國電視劇制作中心,吳教授是副主任。他們念大學的時候,吳教授是副院長,兼攝影系故事片攝影專業的博士生導師,任樹一直崇拜的偶像。

  “哥們兒,”任樹一直想見,奈何搭不上機會,他有些激動地問,“你什麼意思?”

  瞿燕庭不賣關子,說:“我們工作室有份參與這次研讨的電視劇,會派喬編出席。會議結束組個飯局,或者茶會,要請一請吳教授。”

  他掐下一小把枯葉殘花,仔細攏在掌心,聲調也放輕了:“你願意的話就回北京一趟,我讓喬編安排,到時候你們一起去見吳教授。”

  任樹瞪着瞿燕庭,眼仁兒那麼亮,有彤彤的火星。

  瞿燕庭滞後地開玩笑:“照照鏡子,跟要哪吒變身似的。”

  任樹任由取笑,說:“你怎麼那麼仗義?”

  這些年他們聯絡不多,為這部戲重聚。在籌備期的某個深夜閑聊,他提到想見吳教授,沒想到瞿燕庭竟一直記着。

  瞿燕庭說:“我靠資助念的大學,咱們專業又燒錢,那幾年你時不時買錯衣服、充錯飯卡,每次去你家讓我又吃又拿。我好歹有些良心,受人之恩沒有不報的道理。”

  吃火鍋那晚叙舊種種,任樹對這些卻隻字不提。少年落魄的光景,類似自尊心上的舊疤,他不忍揭開:“互相幫助,什麼恩不恩的,你又寒碜我?”

  “别說多餘的話了。”瞿燕庭掀過這一頁,“該訂機票就趕緊訂,把劇組的工作安排一下。”

  剛才太興奮,任樹差點忘記自己是導演。他糾結起來:“我來回要去一兩天,劇組這邊上上下下的……”

  瞿燕庭說:“把導演組的人手分配好。”

  任樹“嗯”一聲,對着窗戶迷瞪起來,四五秒鐘後,他從懷裡掏出拍攝通告,笑得很蔫兒。

  “安排人手簡單,重點是要有個做主的、把關的。”

  “你看誰合适,就——”

  “别折騰這盆破花了。”任樹打斷,将皺巴巴的通告單遞上去,“我看你挺合适。”

  這下輪到瞿燕庭訝異。

  他的目光落在紙上,不肯移開,和白紙黑字膠着着,好一會兒,他回道:“别開玩笑了,我是個編劇。”

  任樹說:“你是導演系最拔尖兒的學生。”

  瞿燕庭道:“念書和工作不一樣,也許我隻會紙上談兵。”

  “我看你是妄自菲薄。”任樹将通告單放在窗台上,“再說了,這些年你跟着曾導耳濡目染,水平肯定隻進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