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日落,霞光正濃的時候,瞿燕庭輸完液回酒店。路上阮風打來,說拜托陸文捎一袋葡萄給他。
客房晚餐先一步送到,清淡的四菜一湯。瞿燕庭簡單吃了幾口,端抱電腦窩在沙發上改劇本,偶爾撫弄一下腕表。
敲打出一行字,走廊隐有漸近的腳步聲,他指尖懸停,估摸是陸文收工歸來。
果然,門鈴響了。
瞿燕庭沒有瞧貓眼,直接打開門,卻不料門外是陸文的經紀人孫小劍。他後撤半掌距離,抓緊了門把手。
孫小劍滿臉笑,比陸文的态度好十萬八千裡,語氣也恭敬:“瞿編,打擾啦,您吃了嗎?”
瞿燕庭抿唇“嗯”一聲,淡得能在空氣裡化開。
孫小劍不敢廢話,遞上袋子說明來意:“瞿編,這是阮老師給您的葡萄,托我家陸文拿給您。”
瞿燕庭不明白陸文為什麼不親自給他,要多此一舉地讓經紀人代勞,6207關着門,他問:“陸文沒回來?”
“回來了。”孫小劍怕顯得不禮貌,撒謊,“他着急上廁所,先進屋了。”
對面的屋内,陸文反身靠門,後腦勺抵着門闆,将外面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瞿燕庭一面收着阮風的葡萄,一面關心他的去向。
這叫什麼?這就叫吃着碗裡的,望着鍋裡的。
這還叫什麼?還叫兩手都要抓,兩手都想硬。
陸文無法接受,他惹不起,那他就躲得遠遠的。
瞿燕庭把葡萄拎到廚房,過冷水洗淨,三大串足足一盆。拈一顆能填滿腮幫,汁水甜蜜,果肉軟中帶彈。
瞿燕庭小時候生病發燒,瞿父便從家裡的葡萄藤上摘一串。春夏就用冰箱凍一會兒,秋冬就過一遍冷水,涼涼的給他鎮嗓子。
未結果的季節,瞿父買來,騙他是摘的,他回回都信。
瞿燕庭坐在沙發和茶幾的空隙間,一邊改稿子一邊吃。
手機響,是昨晚從北京回來的任樹。瞿燕庭在鈴音中暫失胃口,拖延至極限,按下了通話免提。
一段好友寒暄,任樹不知他生病,問他今日沒去劇組,是不是前幾天累壞了。
“還好。”瞿燕庭不喜抱怨和報憂,“沒給你耽誤事就行。”
任樹的聲音充斥整個客廳:“你這樣就沒勁了啊,那麼大的雨,實拍,一通宵連帶空鏡頭全部搞定,哎呀呀……”
瞿燕庭說:“怎麼?”
“你說怎麼?牛逼呗!”任樹爽朗地笑,“燕庭,你如果有一支自己的班子,會拍得更好。”
每位導演都有這樣一支班子,包括攝影、照明、美術、剪輯,每個人熟悉導演的風格和套路,之間存在藝術性的默契。
瞿燕庭沉默數秒,開口時笑了,像自嘲:“我一個編劇要什麼班子,給你代工就夠夠得了。”
任樹樂道:“累壞了?那我可不好意思往下說了。”
瞿燕庭會意:“有事?”
“關于第78場戲。”任樹有些為難,“今晚能不能改出來,我想讓楊斌老師提前殺青。”
楊斌飾演葉父,系特邀,戲份很少,定于本周末殺青。老戲骨出名的敬業,有風濕和哮喘,天冷後熬得十分辛苦。任樹知道了,不忍心,想讓對方早點離組。
瞿燕庭浏覽文檔頁面,一口答應:“好,今晚發你郵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