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比如現在,巨石城的收音機就能收聽到這條廣播。
而對于那副極具特點的公鴨嗓子,巨石城的居民是再熟悉不過了。
“有時候我不太理解……這家夥真的有認真聽過自己說的話嗎?”坐在餐桌前吃着早餐的中年男人做了個無奈的表情。
看看豪斯先生的病情怎麼樣了正是他的提議,但現在他又後悔換台了。
聽那家夥狗叫,還不如聽前線的戰報呢,後者雖然乏味了點,但好歹沒那麼無聊。
端着餐盤走過來的服務生聳了聳肩膀,将一塊巴掌大的烤肋排放在了桌上。
“不知道,但我們好像又崩潰了,畢竟現在就是早上。”
“哈哈哈哈。”
那侍者把衆人都逗樂了,用餐的工人們發出捧腹的笑聲,好幾個人差點兒被噎着了。
這是巨石城工業區附近的胡桃木酒館,那陳舊的招牌看起來有些歲月的痕迹了。
以前在罐頭廠上班的工人習慣來這兒撿煙屁股抽、喝兌水的劣質酒,但現在他們習慣在上班之前點一份3銀币的牛肋排,好讓自己的精力在早八點到中午之間保持最佳的狀态。
一大清早喝的爛醉的酒鬼到底隻是少數,大多數人還是需要體面的,尤其是在他們有了存款和家庭之後。
也正是在擁有了一切之後他們才意識到,什麼所謂的素質、優雅、體面等等亂七八糟的東西壓根兒就不是貴族的專利,隻是那些不勞而獲的家夥為了在精神上打壓他們而編織的一系列謊言。
他們自己看到的最清楚,他們生活好起來之後可要比那些舊貴族們懂廉恥和禮儀多了。
至少他們不會用金錢去羞辱自己的同胞,不會去索要淩駕于他人尊嚴之上的特權。
雖然布格拉自由邦的主流媒體習慣将巨石城發生的事情稱之為“巨石城大破産”,但巨石城居民自己卻更願意稱之為“巨石城大變革”。
譬如,此刻被請到收音機中訴苦的豪斯就是那場變革的“受害者”。
看着嘲笑着豪斯的一衆工友們,隻有一個人露出了稍有些同情的眼神。
當時喬伊和洛維特帶着人占領廣播站的時候,他也在其中之列。在将那個豪斯放走的時候,他清楚的看見了那家夥臉上的表情。
“我其實倒不讨厭他,那家夥也是個可憐人,而且現在更加的可憐了。我們本來都是一個籠子裡的倉鼠,好不容易掙脫了籠子,能夠在滾輪之外的地方奔跑,而他卻在黎明到來之前慌慌張張的鑽進了新的籠子裡……我得承認,我們當時确實把他給吓壞了。”
那演播室未嘗不是另一種流水線,而高高在上的主持人顯然也并不是很尊重那位豪斯,至于那位被他誇贊的西格瑪就更不可能了。
坐在桌前的幾人相視了一眼。
“我沒法認同你,至少在我看來那家夥不值得同情,他從來沒為我們說過一句好話,直到最後才說自己是被迫的。而現在看,他當時也在說謊,這家夥從來都沒有反省過。”
“沒錯,他要是真的覺得自己錯了,就不會從這兒逃走了。不是有句話嗎,撒謊的人其實并不怕謊言被揭穿,害怕的是有人記得他撒過謊,而這裡所有人都記得。”
這番話得到了不少人的認同,但也并非所有。
“……但正因如此,我倒是覺得他逃走是可以理解的,我們制定了法律,但恨他的人太多了。哪怕我們不會系統性的迫害他,也攔不住情緒失控的朋友朝他丢酒瓶子,甚至給他後腦勺來一槍。”
吵吵鬧鬧的争論一直持續到了報時的鐘聲響起,一衆工人們扔下了杯盤狼藉,朝着上班的地方走去。
以前他們必須在鐘聲響起的時候準時到達罐頭廠,但工友會以“工人們沒有手表,離家之後隻有聽到鐘聲的時候才知道時間”和“吃飽了才能精力充沛的幹活”為由,要求工廠要麼提供免費的工作餐,要麼給工人留出20分鐘的通勤時間。
雖然理由聽起來有些荒唐,但“兩害取其輕”,産業主協會最終選擇了後者,以不得影響生産計劃、工作前不得飲酒為交換條件,給了工人們二十分鐘“帶薪通勤”的時間。
對于工廠來說,能讓這些酒鬼們少喝點酒就已經能提升不小的産能了。
而對于那些工人們,哪怕是為了保住自己好不容易争取到的體面,他們在工作的時候也會稍微認真一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