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面對一個剛崛起兩年半的新興幸存者勢力,他們的驕傲卻被徹底摔在了地上。
縱使他們把千柱之城的一千根柱子數上一萬遍也理解不了,為什麼聯盟與火炬打架時,隻是揮拳不經意間刮起的風,便摧垮了帝國引以為豪并視作矛頭的“灰狼”。
自負與自卑雖然是自我認知的兩個極端,但出現在同一個人身上卻并不矛盾,甚至可以說兩種屬性其實就是如影随形的。
相比起千柱之城,象征着權威的羅威爾營地才是真正的婆羅行省幸存者心目中的精神圖騰,哪怕當地人從來沒有向它祈禱過,甚至從它門前路過時都會不自覺地低下頭加快腳步。
然而少有婆羅行省的幸存者真正意識到,祈禱隻是信徒向神靈表達敬畏的一種“表現形式”,并不是信仰的全部,更無關本質。
原始社會的人們出于對山火和天雷的敬畏編纂了神話,出于敬畏向神靈獻上舞蹈,向圖騰獻上祭品……
神話、舞蹈和祭品都不足以概括信仰的本質,發自内心地敬畏——或者說畏懼才是。
由于聯盟的到來,羅威爾營地的威嚴被踩在了腳底,當地的舊貴族們不但失去了奴隸帶來的收入,也失去了精神的寄托。
目前虛無主義的風潮流行在當地上流階層,并主要體現在音樂與繪畫兩個領域。
畢竟這兩個領域相比起文字有着更高的“準入門檻”,剛學會寫字的金加侖港居民暫時還停留在學滿是“盟味兒”的人聯語階段。
“……《暴雨後的故事》對于我的研究報告隻是一段小插曲,我知道您更關注的是進步的聲音,而不是保守勢力的呻.吟。不過我相信您是理智的,應該知道激進和極端隻有一步之遙,而火炬就是最直觀的例子。”
“目前,金加侖港的幸存者已經形成了拆毀千柱之城那一千根柱子的共識,社會各界因為相同的共識而前所未有團結。雖然我更傾向于認為多數人的意見是精神意義上的拆毀,而非物理意義上,但我擔心這場運動最後會發展失控,導緻重要的文明遺迹和研究素材受到損壞。”
“在那裡被毀掉之前,我想到當地考察,最好能留下一些影像資料什麼的,這是寶貴的社會學研究素材……雖然我的研究成果沒法立刻體現出任何實際作用,但我還是想向您申請放寬任務發放的區域性權限,以及一架蝰蛇運輸機和一支十二人的戰術小組。”
楚光将報告看到了最後,食指在辦公桌上點了點,最終還是否決了她的請求。
“……我并沒有輕視社會學研究的意思,相反我無比的重視,但我們與帝國已經簽署了停戰協議。貿然越過停火線可能将軍團牽扯進本就複雜的地區事務,甚至将本該在前線全力以赴的黏共體拖進一片新的泥潭,我無法批準你的請求。”
“當然,我會認真考慮你的建議,督促在當地活動的避難所居民通過間接幹涉的方式支援你的研究,以及保護‘繁榮紀元後時代’的新遺産。”
火炬教會正在以拖待變,黏共體僅僅是完成了對其的包圍,想要徹底解決掉這個麻煩是得花些時間的。
如果聯盟加大對婆羅行省地區的幹涉,軍團立刻會跟進擴大在婆羅行省的影響力和地盤,最終未必會利于當地幸存者自發的變革。
不如保持現狀,用金加侖港牽制西帆港,讓當地幸存者自己決定自己的未來。
而且,當地幸存者做的其實也不賴。
從金加侖港輸送到内陸的軍官一轉月族人抵抗軍的頹勢,正穿過虎州并朝着婆羅行省的東北角挺進。
根據方長在“聽證會”上向小魚做出的報告,他們投資一千萬銀币扶植的“軍事強人”已經成功獲得了來自金加侖港、薯條港民間的第一輪風投,撬動了近2000萬銀币的資本,并準備在猛犸州的塔桑河出海口建立一座“新的金加侖港”。
這座口岸的經濟潛力可能趕不上位于永流河口的金加侖,但也能向輻射兩三個緊鄰塔桑河的内陸州了。
雖然這張餅沒有把小魚給糊弄到,但同時出席聽證會的幾個股東代表确實被這張餅給饞到了,并毫不猶豫地站在了方長那一邊。
講道理,如果真能再打出來一個金加侖港,1000萬銀币花的虧嗎?
一點也不虧好嘛!
理想城家底厚可以不搞擴張,關着門也能把日子過得有滋有味,還有閑錢去廢土上打賞,但曙光城有這個家底嗎?
海外業務必須得擴張啊!
現在糧食有了,礦也有了,就差人口了。
如果那個拉西真能把婆羅行省的牲口變成人,誰在乎他是個什麼玩意兒,再離譜還能比那個巫駝更離譜?
看到方長出示的一系列“物證”之後,最後小魚也沒說什麼,在前者補充了完整的計劃書之後便解除了傳喚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