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裴獗把她扶下馬車的。嵗
已經這個點了,大營裡居然燈火通明,沒有半分入睡的迹象。
一群人圍在一起,火把大熾。
營房外,陸續有人頂着風雪,牽馬進來。
馮蘊定睛看過去,就見一輛沒有頂子的平闆車,吱呀吱呀地響着,碾過積雪,一直拉到那燈火明亮處停下。
她這才看清……
闆車上是戰死的士兵。
那火光裡,已經停放了好幾具屍體。嵗
馮蘊微微一怔。
來的第一天,就見到了戰争最殘酷的一面。
重逢的喜悅被死亡沖刷,一直到走入營帳,她臉上都沒有露出笑意。
裴獗讓人去備水,看她一眼。
“怕了?”
“怎麼會?”馮蘊笑,“你的女人,要是怕死,不是給你丢人嗎?”
裴獗低了低身。嵗
他個子高,這樣彎腰才能平視她的眼睛。
不見半分畏懼,坦蕩蕩,清澈如水。
他輕笑,撩她頭發,“是我女人。”
馮蘊瞪他一眼,不是沒有見過死人,也不是不知道戰争最原始的模樣,方才的情緒,隻是因為剛從繁華的新京來到戰區,生出的一些時空錯位。
她脫下裘氅,發現帳子裡已經生好了火爐,朝裴獗感激地一笑。
然後道:“都說蕭三為人謹小慎微,其實他十分敢于涉險。”
裴獗看她一眼。嵗
這是出征以來他聽到的,對蕭呈最中肯的評價。
二人交手多次,蕭呈一次次刷新了裴獗對他的認知。
他可以當機立斷,棄車保帥,任人嘲笑他膽小怕死,但得了機會便會死咬不放,力戰不休,哪怕消耗到彼此兩敗俱傷……
他就像一隻餓了許久的狼,已經等了許久,盯着獵物就不會再放開,但不急不躁,能忍常人所不能忍,隻等一個時機,咬斷獵物的脖子……
跟這種人打仗,其實十分難受。
不能有一絲半點的松懈。
入冬以來,這種感覺尤為明顯。嵗
與其說他阻擋了蕭呈進攻的步伐,不如說齊軍也把他拖死在了這裡……
兩軍對峙,誰也沒有辦法後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