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年入夏,戰火重燃。
由此開啟了長達三年的齊晉戰争。
三年後,蕭呈再次遣使和談。
做中間人的還是淳于焰。
那時,裴獗為了李桑若,狠心将她送出中京。一個孤苦的棄婦身處安渡,難免受人羞辱。在極度痛苦和怨恨中,她原諒了示好的父親,也原諒了蕭呈。
蕭呈的深情短暫地彌補了她在裴獗那裡受到的打擊和羞辱,讓她相信了他們錯過的三年隻是上天的考驗,相信蕭呈三年來從未有一日忘記過她,相信他奪帝位、攻北晉,甚至不得已娶馮瑩,都隻是為了救她脫離苦海,将她從裴獗的手裡搶回去……
男人騙起人來,當真迷惑人心。
她那時清晰地從蕭呈的眼裡看到了對她的癡和愛,如是真的。
“南齊公子,獨絕三郎”,她那時太傻了,蕭三存了心要讓一個女子淪陷,有的是能耐……
在她的配合下,蕭呈巧施離間計,策反了裴獗麾下三員大将,在戰前釜底抽薪,導緻裴獗敗走平城,而她回到了南齊,回到了蕭呈的身邊……
蕭呈是個心思深沉有膽有謀的男人。
馮蘊怨他,但無法否認這一點。
不過,如果裴獗肯信她,蕭呈就不會再像前世那樣順利了……
若是北雍軍趁着南齊内亂強行渡河,出兵攻打信州,再借由鐵騎優勢長驅直入,到時候就算蕭呈登上大位,也必會自亂陣腳……
以蕭呈的性子,仍會選擇和談。
但籌碼可就不同了。
如果裴獗不肯信她呢?
就算不肯全信,也會派人打探,肯定會發現蛛絲馬迹……
馮蘊望着南窗外飛回的燕子出神。
阿樓急匆匆走過來,喚一聲女郎,神色焦灼。
馮蘊示意他進來,阿樓放輕腳步,在她跟前行個揖禮,又四下裡看看,這才俯到馮蘊的耳邊。
“林姬出府,見了個老相好……”
馮蘊平靜地聽完,平靜地一笑,“盯緊便是。”
然後又吩咐,“收拾收拾,明早出發去靈山那天在花月澗,淳于焰許她五日之期和二十石糧。
數量不算多,但馮蘊現在就像個要飯的。多不嫌多,少也不嫌少,給糧就要。
—
靈山寺在淮水以北的石觀縣,離安渡郡府城有五十來裡。石觀縣是離淮水最近的一個縣鎮,一路過去,官道上遇到不少流民。
馮蘊換了一身輕薄寬衣,沒穿女裙,看上去就像哪個大戶人家的清俊郎君,很引人注目。
一行人駕着租來的五輛牛車,又有二十多個持械的青壯引路,沒有人膽敢上前挑釁,但沿途看到的流民,一張張面黃肌瘦的臉,近乎赤裸的目光,仍是讓人心驚膽戰。
馮蘊讓邢丙将車棚敞開,一眼就可以看到裡頭空空蕩蕩。
邢丙知道她的用意,表情略顯憂慮,“立秋後,天氣逐漸轉冷,食不飽,居無處,不知又要餓死凍死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