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弓着身子将清茶放到桌案上,小聲咕哝,“殿下每日為戰事操勞,也不珍愛身子。”
蕭呈看他一眼,臉上是恰到好處的溫和,“就你話多。”
平安偷偷吐下舌頭,往他盞裡添滿水,“甯遠将軍又來信催促殿下了?”
蕭呈提筆的手,有片刻的停頓。
與安渡一水之隔,溫行溯在信州如坐針氈,恨不得馬上出兵,将馮蘊從北雍軍手裡搶回來。因此,他日複一日催問蕭呈何時出兵,并再三請求帶兵出戰……
全被蕭呈拒了。
平安很心疼他家殿下。
自從陛下登基,殿下就處處被打壓,這次百官奔走呼籲,陛下才不得已将他從皇陵召回……
機會難得,怎可為一個女子壞了大事?
“甯遠将軍也太心急了,把打仗說得跟玩似的,不想周全了,拿什麼跟北雍軍打?虧得殿下拿他當至交好友,将軍卻屢次出言不遜,還怪罪殿下……”
平安知道殿下并不看重那個未過門的妻室,嘴裡也沒當回事,磨牙嘴碎。
“殿下自有殿下的謀劃,馮家又不止一個女郎……”
“平安!”蕭呈突然擡頭,目光裡的厲色,把平安吓一跳。
殿下不高興了。
平安止住話,老實立着。
蕭呈将手上的信紙封好,遞上來。
“你親自跑一趟,交到尚書令馮公手上。”
平安不敢多問,看一眼殿下的臉色,将信塞入懷裡收好,抱拳拱手,“屬下領命!”
平安匆匆而去。
蕭呈的視線凝固了許久,這才拉開抽屜将藏在裡頭的畫卷取出來,平鋪在桌案上。
畫上女子,臉上一抹溫柔的笑意,好像隔着雲端在看他。
—
馮蘊翌日起了個大早,将府裡一群仆女、雜役、部曲以及林娥、苑嬌、邵雪晴等十餘姬妾,一并帶去了馮家的田莊。
田莊靠近界丘山,在一個叫花溪的村莊。
除去馮家,附近還有其他大戶的莊園和田地,隻是那些大戶在戰前全都舉家逃亡了,按北雍軍新政,這些都将成為無主土地,重新均分給民戶。
而她,将會是花溪最大的地主……
這個時節,本該莊稼收獲,準備秋播的,可戰事打亂了農事,近年來大量農田抛荒,莊稼變成了野草,看上去荒涼一片。
馮家的莊子是一座二進的青磚瓦房,比農戶的茅草土房看着好上許多,但久不住人,莊子周圍長滿了雜草,排水渠滿是雜物,一眼看過去,如同荒村鬼宅。
但這是馮蘊的退路。
将軍府邸不是她名下産業,田莊是。
尤其當她看到莊子外那一片盛開的荷塘,心裡更美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