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七搖了搖頭:“這些是阿舅從平陽要來的,數量都不夠分發的。但兄弟們都緊着别人,互相謙讓不去領,我們赤甲軍原想也靠一身正氣再硬扛幾日的,阿舅卻讓我去領走一些……”
馮蘊微微蹙眉。
“你說什麼?平陽要來的?”
敖七納悶她的反應,“對啊,阿舅親自去平陽,從虎贲軍的老虎嘴裡扒出來的。”
看馮蘊的表情,敖七蹙眉反問:
“舅母該不會以為,是朝廷發下來的吧?”
“不是嗎?”
“當然不是。”敖七歎口氣。
他主事赤甲軍以來,其實才真正開始了解他的阿舅,為什麼從軍這麼多年,都沒攢下什麼家底。
行伍人大多出自寒門庶族,平常軍饷食糧也僅夠糊口,遇上災年戰亂年,吃不飽肚子也是常事。
那麼多張嘴巴要吃要喝,做一個大家長實在太不容易了。
敖七心裡對裴獗的敬意更甚,對馮蘊的情感就越是複雜,背德一般思念成狂,又因倫理而牢牢約束自己,多看一眼覺得是罪過,又不舍得少看一眼。
他原地走了兩步,正想說幾句輕松的話打破沉寂,就見馮蘊嘴裡喃喃着“原來如此”,然後匆匆對他行一個辭别禮,掉頭往中軍大營去了。
敖七的話憋在喉頭。
看着女郎挺拔而纖細的背影,目光漸漸失神,竟然忘了收回。
那夜,其實他也去了淳于焰的莊子,跟溫行溯隻是一前一後。
他走得急,沒有帶侍衛,一個人做了梁上君子,後來濕透衣裳,淋了個透心涼,失魂落魄地回到信州,就病了一場,足足躺了三天才漸漸好轉。
葉闖早上還說,他氣血差,人瘦了。
可馮蘊沒有看出來他的變化。
他微微攥着拳頭,又松開,然後大步往另一個方向而去。
昨日接到家書,這次信州和議,阿父會來,到時候免不了又是一番對他婚事的說道……
之前,他還可以借着戰事來婉拒。
和議後,仗不打了,北雍軍班師回朝,他當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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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将營房。
濮陽九黑着臉跪坐在鋪着席子的木榻上,把脈的手都換好幾次了,仍然沒有開口,那表情凝重得好像在看一個絕症病人。
“有什麼就說,我還有事。”裴獗不耐煩了,将手從脈枕上收回來,一副拒人于千裡之外的樣子。
“妄之。”濮陽九拿眼瞄他一眼,“伸舌頭。”
觀色,切脈,現在又伸舌頭……
裴獗表情冷漠地凝視着他,慢慢張嘴……
“啊!”濮陽九教他,像在教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