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滿靜靜回頭看着那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房門,垂下眼,默默躺回去,用被子蓋住自己,阖上眼睛,卻不敢入眠。
一會要是屋裡傳水,她得下去安排。
這是仆女的職責。
無論打霜落雪,天晴下雨。
仆便是仆,主便是主。
打娘胎裡的低賤,一輩子也翻不了身。
她要能像小滿一樣無憂無慮,也好。
可她偏生流着和馮蘊一樣的血……
她是馮蘊的妹妹啊。
老天爺,讓她如何不胡思亂想?
大滿捂在被子裡默默流淚,默默地想:
“答應過我的,一定要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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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獗腳步很輕。
房裡的燈,早就熄滅了,他停了片刻,雙眼适應了黑暗,這才走過去撩開帳幔。
馮蘊在被子裡蜷縮成一團,緊緊抱着暖手爐,秀眉微蹙,一張臉烤得滾燙,額際的頭發都汗濕了。
在磨牙。
她睡得并不安穩。
裴獗探手過去,輕手輕腳将手爐拿開。
“嗯……”
馮蘊不知夢到了什麼,聲音裡好似透着委屈,一把拉回手爐,就像有人搶她的心愛之物,抱回被窩便貼上去,發出一串細碎的嗚咽。
裴獗喉嚨發幹,靜立片刻,起身去淨房。
天寒地凍,裡頭沒有熱水,他也沒有喚人侍候,就着冷水沖洗一下身子,披衣回來。
被窩裡很暖和,但他身子冷,便沒有貼過去,撈起被子一角搭在腰上,離馮蘊有一段距離。
然而,馮蘊睡覺很不老實,迷迷糊糊地卷過來,一下就把他身上的被子拉走了。
裴獗:……
他伸手探了探她的呼吸。
是睡着了。
他一動不動。
馮蘊的身子讓手爐烤得滾燙,被子蓋得太厚并不舒服,反複地輾轉兩下,嘴裡發出濕漉漉的哼聲。
“…壞東西……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