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第1頁)

  馮蘊倒沒什麼反應,少年人總是易感。

  裴獗臉色微凝,正要說話,就見淳于焰急匆匆從茶室出來,目光落在他們面前的食案上,哼一聲,頭也不回地出去了。

  敖七讓這一打岔,回過神來,看一眼裴獗幽冷的目光,對馮蘊道:“舅母不用麻煩,時辰快到了,我馬上要去議館。”

  “我麻煩什麼,我就出一張嘴。”馮蘊笑着便起身,“你等着。”

  她去竈上吩咐了兩句,又翻出一些腌鵝鴨鹵,讓人切上,然後淨了手往回走。

  剛撩簾子出去,就看到一個男子走了進來,約莫三十左右,高個頭,臉削瘦,眼窩深,鼻如懸膽,整個人陰冷冷,看一眼就感覺不适……

  馮蘊身體微微凝滞,停下腳步。

  看着那人走到裴獗的面前,躬身行禮,血液好似涼透。

  仿佛又回到了前世。

  最初見到唐少恭是在李桑若的别院。

  擦身而過,匆匆一瞥,沒有說話。但馮蘊記憶很好,乃至第二次見到他的時候,一眼就認了出來。

  那是馮蘊難以忘卻的一個噩夢。

  小滿在嘉福殿被李桑若活生生打死後,她成天郁郁寡歡,常常半夜驚厥醒來,然後擁着被子默默流淚。她不敢哭出聲音,怕吵醒裴獗,于是那些冰冷的長夜裡,淚濕被角的消磨,變得格外漫長……

  裴獗起初若無其事,裝着不知情,但每日吃的穿的用的,換着花樣的讓人送到她的屋子裡。後來見她仍是郁結難消,時常流淚到天亮,想是被她煩透了,終有一日半夜起來,披上衣服紅着眼睛問她。

  “到底要什麼?”

  她現在還記得裴獗那一副吃人的模樣。

  可那時的她,能要什麼?

  郁結在胸,情志難消,整個人沮喪而無望,夜裡難以入眠,隻要合上眼睛,就想到家族的抛棄,想到小滿的死,想到李桑若的恨,裴獗的冷漠,蕭呈的背叛。

  不僅對裴獗,那時的她,對生活裡的任何事情都全無興趣,不想動,也不想吃,整日整日地躺着,就想怎麼死才能舒服一點。

  後來再回憶,那時的她,是一種不正常的病況,連腦子仿佛都遲鈍的。

  一個人都不想活了,對周遭的事情,又怎麼會有興趣?又哪裡來的精神在侍候裴獗?

  那一陣,裴獗每每有需求,她都萎靡不振,草草應付也不免落淚。

  裴獗沒有說什麼,隻是比往常更為沉悶。

  再往後,他不碰她,她也不主動,兩人每天躺在一張榻上,很長時間都沒有同房,形同陌路。一直到那天,他半夜起床掌了燈,坐在床邊,捧着她的臉,惡狠狠地問她,到底要什麼。

  她崩潰到極緻,哭着說,想要安靜,安安靜靜的,不再受任何人打擾。

  當夜裴獗把她翻來覆去地狠狠折騰了一通,次日,他就撤走了安排在馮蘊院裡的幾個女侍,隻剩下一個大滿和四個負責日常的仆婦。

  裴獗是半夜走的,事畢穿上衣服,頭也沒回。

  之後也沒有再來。

  馮蘊知道自己惹惱了他,畢竟是權傾朝野的大将軍,府裡也沒有别的婦人,還受她這樣冷落,換了誰也受不得。

  那時候馮蘊并沒有怪他,甚至有些内疚沒有讓他滿足,但她整個人低落到說一句話都感覺困難,沉浸在自己的痛苦裡,無法自拔。

  裴獗不來,馮蘊的院子便徹底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