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君話。這不是什麼符咒,就是算學的數目簡寫。女郎說這樣計算方便,莊子裡好多人都學了,邢大郎學得最好就是了。”
馮敬廷眉梢揚起,琢磨她的話,“當真?”
大滿深深一揖:“仆女不敢欺瞞府君大人。”
“諒你也不敢。”馮敬廷說完,放下簾子,聲音隔着一層傳來,“去吧,學機靈點,别讓你家女郎發現端倪。她眼下甚是敏銳,與往常大為不同,盯緊點。”
一時間,千百個念頭在大滿的腦海裡糾纏,她僵硬地站在原地,看着馬車漸漸遠去,車輪被車身壓得發出喘喘的吱嘎聲,車廂裡傳來馮梁和馮貞的打鬧和嬉笑……
他們在父親的陪伴下,那麼快活,那麼肆意。
她鼻腔突然酸澀,眼淚差點就落下來了。
這種滋味,又來了。
不公,不平,絕望無助,還有對未知的恐懼……
片刻,她抹一下眼睛,掉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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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酲館的門房今日很忙。
剛送走馮敬廷爺仨,就有信州名流遞上拜帖。
這些世家名士平常自視甚高,馮蘊單靠一個“将軍夫人”的頭銜,是不會讓他們從内心裡瞧得上的。但她在議館一戰成名,再是什麼名士高人,也得高看她一眼。
當然,也有些人是為一探虛實。
他們不信馮家女郎掌握了驚世絕豔的算學能力。
來送請帖的人,大多都會附上一份禮單。
門房接下來交給馮蘊,全給拒了。
後來,門房一律不再過手,隻客氣地回應。
“夫人說了,近日身子不大好,怕過了病氣給貴人。等來日病愈,再登門拜訪。”
打發了這些聞名而來的雅士名流,馮蘊抱着鳌崽在屋子裡躲清靜,膝蓋上放着書,手上握着筆,紙上寫着她的規劃。
排列整齊,一眼可見……
每當這個時候,她便十分想念阿母。
盧三娘真的教過她很多東西。盡管她死得早,但幼年時期的潛移默化,對她的影響也很大,很多前世時顧着兒女情長淡忘了的事情,竟是都刻在骨子裡,一件件撿起來,仍然受用無窮。
“在寫什麼?”
裴獗徑直入内,将風氅取下,交給錢三牛。
再擺擺手,示意他退下。
錢三牛應喏,躬身下去走了幾步,不知是什麼心理,突然回過頭來,看一眼馮蘊和裴獗,說得認真。
“将軍,小人看了一下那些題目,有好幾個,小人也會做的……”
裴獗一怔。
馮蘊撲哧一聲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