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不敢。殿下細思,便知丞相一片苦心。”
事情如真像李桑若以為的那麼簡單,“交個兵符,解個官印”就皆大歡喜,又哪裡存在“擁兵自重,功高蓋主”的說法?
李宗訓也不用汲汲營營,籌謀多年。
禮崩樂壞的亂世裡,沒有君主,隻有僭主。
君王江山的獲得,無一不是通過政變和武力奪權。
晉、齊,以前他們的前朝、前前朝,沒有一個例外。
在這樣的背景下,一個人的實力大于皇族血統。人們對家族,宗祠的歸屬也遠遠大于風雨飄搖中産生的一個個國家。
天子有種焉?兵強馬壯者為之爾。
擁有強大的兵力,就有錢有糧有礦有地盤,皇權的掣肘就少,甚至無力控制……
晉廷和裴獗的關系便是如此。
當他的聲望、實力,影響可以取代皇權的時候,要靠他自己的忠誠來恪盡職守,不如巨大的利益捆綁。
這也是李宗訓從籠絡到絞殺,絞殺不成,又不得不俯低示好的原因。
說到底是對擁兵自重者的畏懼,怕裴獗篡位奪權。
唐少恭看李桑若愣愣地握着那隻暖手爐,蹙眉不語,也不知她想明白了沒有,又道:
“殿下不必憂心,依仆看,将軍心裡有氣,但眼下還不到兵戎相見的地步。隻要殿下誠心遞上台階,将軍必定心軟動搖,順勢而下……”
李桑若凝視着他,讷讷問:
“隻要他肯接下兵符,這場風波,就算過去了,是也不是?”
唐少恭看着她,“沒錯。”
“好,我寫。”李桑若的眼淚奪眶而出,喚來仆女梳發更衣,跪坐在木案前,提起筆來便失聲痛哭,眼淚暈花了一團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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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晌午時分,晉太後在信州行宮下诏令,罪己、自省,将此次事件的過錯攬于自身,并懇請“國之賢才”,“感念先帝隆恩,勿忘赤忱之心,體恤民艱,固土守疆,勿讓社稷不安,國運颠簸……”
一個守寡的年輕皇太後,這番放低姿态是為了什麼,不用多說。
太後诏令一下,很多人都認為事情會得以平息。
然而,春酲館寂靜如常,裴獗沒有任何表示。
但辭官的奏折,還是輾轉遞到了翠嶼。
奏折上說,夫人病重,須得靜養,受不得半分打擾,他日夜守護,勞心苦形,無力再擔任大将軍重任,請朝廷另覓良臣。
李桑若得到消息,身子虛弱到神志混亂,在行宮裡又哭又笑。
可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太醫令濮陽禮也一夜之間病倒了,不僅不能來為她問診,還懇請辭官歸隐。
“不允。”
一個個的都想抛棄她?
李桑若氣急敗壞地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