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尚乙也在看她。
那雙黑漆漆的眼睛深深地,好像藏了無數的話。
她微微一笑,退坐到左側上首的席位上,同裴獗坐在一起,接着便有兩三宮女過來侍候。
臣衆一一落座,客套地寒暄。
馮蘊端坐,得體地微笑着,默默相待。
席間絲竹之樂不斷,觥籌交錯不止,流水似的珍馐佳肴,姹紫嫣紅的美貌歌姬,看得人眼花缭亂。
單看這番景象,仿若置身于繁華之都,很難讓人想象到這是在一個混亂不堪的世道……
酒過三巡,馮蘊沒少聽到那些人對裴獗的恭維和誇贊,但說來說去,也沒甚新鮮的詞,谄媚讨好,溢于言表。
她有些坐不住了。
茶水飲多,便有些尿急。
她低頭和裴獗說一聲,從席間開溜出去更衣。
恰逢年節,夜裡的宮殿到處張燈結彩,燈火輝煌,看得人眼睛一亮。
“好美。”
仆女的感慨入耳,馮蘊也眯起眼,走上台階,憑欄而望。
宮阙高牆,繁華如夢。
這座宮殿曆經數朝數代,多次毀于戰火,又多次修葺,如今屹立在這片星空下,仍是威武雄壯,非齊室皇宮所比……
隻可惜……
強秦雄漢,俱成過往。
如今的歌舞升平,又不知何時湮沒在烽火狼煙裡。
唯有天邊那一輪遠月,亘古不變,永久停駐,孤獨地看着這世間,一輪又一輪的富貴奢靡,盡入塵埃……
馮蘊仰頭望月。
沒有喝酒,竟覺得有些醉了。
“誰?誰在那裡?”小滿突然出聲,抽回了她的神思。
馮蘊回頭,看着那樹叢陰影裡,一個小小的身影躊躇着走出來。
“是我……是朕。”
“陛下?”馮蘊看他獨自一人,愣了下,“董柏呢?”
元尚乙道:“他在那頭,幫我望風。”
還學會讓人望風了?
馮蘊有點想笑,又笑不出來。
身為帝王,天下至尊,想見過什麼人,還得偷偷摸摸……
“阿元。”她心疼這孩子,不知不覺放緩聲音,蹲了下來,朝他張開雙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