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村草屋。蘭兒向朱醫生講述了自己和母親不幸的身世,那邊母親早已淚流滿面,泣不成聲了。
唉,這對母女的遭遇真是夠可憐的了,朱醫生一世行醫,各式各樣不幸的家庭見過不少,可像荷香這樣苦命的女人還是頭一次遇到。
“後來你的父親一直都沒有下落嗎?”朱醫生歎息着問蘭兒。
蘭兒搖搖頭答道:“沒有,天下之大,也不知從何處去尋。”
世人之苦啊,想我一介布衣郎中,自诩懸壺濟世,可是除了替人醫治些普普通通的流行病症以外,又如何醫得了世人之苦呢?先到此,朱醫生更是不由得長歎唏噓。
“吳楚山人?”朱醫生想了想,好像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
“蘭兒,你和你娘無家可歸,暫且先住下,寒生你把西屋收拾一下,給她們娘倆,你和我睡東屋,我去村裡李老二家割點豬肉回來。”父親吩咐道。
“吳楚山人……”父親嘴裡叨咕着,走出門去了。
方才蘭兒還未及提到寒生準備替她醫治‘泣血症’一事,此刻見父親走遠了,寒生趕緊叮囑蘭兒,此事先不要告訴父親,蘭兒點頭應允,說一切聽從寒生安排。寒生心頭還有一個疑問,他聽了蘭兒的身世後,隐隐約約感覺到她們母女與吳楚山人似乎有某種聯系,他決定抽空帶蘭兒去見山人,如果山人就是蘭兒失散多年的父親,他們一家人能夠團聚那該多好啊。大家一同拾掇好西屋,勤快的蘭兒打來水,裡裡外外、東屋西屋清掃了個幹幹淨淨。
家裡第一次有外人來住,父親特意割回來二斤肉并打了一斤燒酒,蘭兒和寒生去地裡摘了些青菜回來,便一起生活做飯,一向冷冷清清的家裡頓時熱鬧了起來,連大黃狗笨笨也興奮得跑前跑後,但是眼睛卻始終盯着那坨豬肉。
燒火時,寒生悄悄對蘭兒說今晚醜時方可進行醫治,就是下半夜一點以後,次日亥時可愈。蘭兒高興之極,連連道謝。
晚飯時,父親多喝了幾杯,一掃被關押兩天的怨氣,最後喝着喝着就多了,寒生扶父親回房上床睡了。
寒生躺在床上沒有合眼,扳着指頭數着牆上的老式挂鐘的報時打點,生怕錯過了時辰。當鐘聲敲打夜半12點鐘時,他悄悄爬起來,聽着父親的酣聲,蹑手蹑腳的溜出了東屋。
向外望去,院子裡撒滿了清涼的月光,四下裡靜悄悄,遠處的水塘邊偶然傳來幾聲蛙鳴。
推開西屋,蘭兒和她娘均和衣端坐在床上,她們一直在等醜時神醫的到來。
寒生二話不說,招呼蘭兒出來到院子裡,自己手握傍晚時事先放在門後的鋤頭,來到地頭邊老樟樹下開始刨土。不一會兒,就刨了兩尺左右深的一個土坑。随即拎來了一桶水,倒在了土坑裡,然後要蘭兒用水勺子不停的舀起約一米多高,然後倒進去,再舀再倒,反複不停。
約摸将近半個時辰過去了,醜時到,寒生表示說可以了。
“這就是‘子夜地漿水’。”寒生小心的舀了些坑底餘下的泥漿水,拉着蘭兒來到了月光下。
他取出來那條來之不易的‘雷擊騎馬布’,平鋪在地上,又從懷裡掏出那包百草霜,以地漿水調和百草霜,均勻的塗抹在騎馬布上。
“閉上眼睛。”他吩咐道。
蘭兒猶豫了一下,順從的閉上了眼睛。寒生将騎馬布纏在了她的臉上,外面又用準備好的布條一圈圈的繞了一遍,最後打上了結。
“好啦,明日亥時方可拆開。”寒生大功告成,松了一口氣。
他扶着蘭兒到了西屋裡,然後退出房門,悄悄回到了東屋,父親還在酣睡着。他輕輕脫衣上床,打了個哈欠,不久就沉入了夢鄉。
笨笨腦袋伸出狗窩,目睹了這一切,晃了晃腦袋,繼續打起了瞌睡。
第十七章
朱彪的家住在村北頭的那棵老槐樹下,土坡上也是三間草房,紅漆大門檐下挂着一鏡框,内是毛澤東站在天安門城樓上,身穿草綠軍裝正在檢閱的畫像,房門正前方有一綠色小方形池塘,兩側是青翠的毛竹林。
嗯,此房甚是不吉啊,吳道明一個人倒背着手站在老槐樹下,心下尋思道。
他是黃昏時由南山鎮孟祝祺親自送來的,當時朱彪正在竈間煮飯,見鎮革委會主任大駕光臨,實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他對鎮上安排一個廣東來婺源鄉村采風的老作家住在他家裡滿口答應,并保證在生活上照顧和服務好。
朱彪是一個人過活,三十多歲了還打着光棍,據群衆反映,他全身心的投入在工作中,不但年年評為優秀黨員,而且還是五好社員和青年突擊手,按理說,這麼優秀的青年,應該是不愁找不到對象的,他本人則表示說,共産黨員應先生産後生活。這些情況都是孟祝祺主任于來南山村的路上介紹給吳道明聽的。
哼,此屋紅門映方塘,屋後子午不齊,應是“血盆照鏡”大兇之格局啊,居住此屋,非殘即夭,并斷香火子息。
朱彪告訴他,自己的父母均為殘疾,于兩年前先後去世,唯一的兄長文革期間死于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