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生推門出來,默默地在她的身旁蹲下,天亮就要啟程了,心裡仿佛有許多話,可是卻不知如何開口,他想安慰下蘭兒,卻隻是一個勁地往竈坑裡填着柴草。
他倆就這麼默默地望着火塘,熊熊的火苗,鼻子裡一股淡淡的炊煙氣息,心中各自濃濃的情意,一切都在不言中。
早飯時,蘭兒沒有一起吃,在一邊默默地收拾着寒生的行裝,幾件換洗的衣服,一塊洗臉的肥皂,兩條毛巾,一條擦臉,一條揩腳,一把青色的尺子,最後,她把寒生送她的那塊綠瑩瑩的寶石也放了進去,這樣,寒生無論走到什麼地方,看見那塊石頭,就會想起她來的。
天氣陰沉沉的,仿佛要下雨,大家的心情也都有些沉重,似乎預示着此去湘西将會艱險重重。
笨笨一直蹲在一旁悶悶不樂地望着寒生,好像也明白小主人将出遠門,要有一段時間不在了。
“寒生,記住我說的話,不關自己的事兒,盡可能避開得遠遠的,找不到湘西老叟就盡快回來,有時候天意如此,人是沒有辦法改變的。”吳楚山人叮囑道。
寒生點點頭,順便請山人随時打探父親的情況。
走遠了,回頭望去,山人和蘭兒母女還有笨笨依舊在路口默默地站立着,淚水湧出了寒生的眼眶。
深秋,南山上的樹葉已經紅了,半空裡鴻雁排成人字形向南飛去,寒生心中默默地說道,這才僅僅是開始。
此去湘西,水路可由景德鎮乘船沿長江上行至嶽陽上岸,過常德進入湘西,陸路則由婺源一路西行,乘長途汽車跨鄱陽越洞庭,直至湘西,雖路途遙遠,但時間能夠節省許多,最後寒生還是決定走陸路。
他倆先到了婺源縣城,由此再乘坐長途汽車,中午時分,他們乘上了開往南昌的長途客運班車。
候車室的角落裡,一個懷抱嬰兒的老者站在那兒望着班車駛離的背影,自言自語道:“此去天門山路途遙遠,這段路上倒也不會有事,惟有進入湘西境内才可能遭遇兇險,我就在湘西的必經之路上暗中等候他們吧。你說呢,才華?”
鬼嬰咧開了嘴巴,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叫了聲:“媽媽。”
寒生與一清連續奔波了三日,這一天終于來到了常德,由此再西行便是進入湘西境内了。
湘西地處雲貴高原東北邊緣與鄂西山地交彙地帶,境内山高林密,河谷深壑,大小溪水河流千餘條,主要有酉、澧、武、沅四大水系。
七十年代,湘西交通仍然十分閉塞,山路崎岖,人煙稀少。寒生和一清向老鄉打聽好通往武陵山脈的天門山的路,便開始了步行。
當天黃昏時分,他倆來到了一條大河邊上,遠處有農戶人家,兩間半草屋,夜幕中炊煙袅袅。
寒生他倆走近草屋,站在了籬笆牆外,高聲道:“請問有人麼?”
那半間草房是農戶家的火塘間,炊煙就是從那兒冒出來的,一個老婆婆紮着一條舊圍裙邁出門檻,望着這兩個不速之客。
寒生上前,說道:“老婆婆,我們是行路之人,見天色已黑,路又不熟,想在您這兒借宿一晚,可以麼?”
湘西山區素來民風彪悍,但卻是也十分好客,一般見行路之人是決不會置之門外的。
“你們這是從哪裡來,做麼事去咯?”老婆婆問道。
寒生回答道:“我們從江西來的,要去天門山。”
老婆婆驚訝道:“那可還遠着呐。”
老婆婆請他倆進門來到東屋,并點上了一盞小油燈。寒生環顧左右,屋子裡十分簡陋,除了一張床和幾件鋤頭等農具之外,幾乎沒有什麼家具,看來湘西山區還是比婺源要貧窮許多。
“婆婆家裡都有什麼人啊?”寒生問道。
老婆婆說道:“老伴早都過世了,隻有一個兒子,出去打獵還沒有回來,你們兩個就擠東屋的這張床吧,兒子回來同我睡。”
寒生一驚,正欲分辯,卻不知如何開口。
“好的,多謝阿婆。”這邊一清已經滿口應承下來了。
山裡農家的晚飯很簡單,一碟泡菜,半碗辣子,玉米面糊糊,寒生與一清走了一天山路,早已饑腸辘辘,吃的蠻香的。
老婆婆的兒子打獵沒準什麼時間趕回來,婆婆坐在一旁陪着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