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的兒子打獵沒準什麼時間趕回來,婆婆坐在一旁陪着聊天。
寒生出門謹記着吳楚山人的話,方才一進門時就已經留意觀察了,這家農戶屋裡還是有灰塵的,天棚上也垂下來了不少的蛛塵絲絲,因此寒生斷定此人家裡沒有養蠱。
寒生問道:“聽說湘西夜晚有趕屍的經過,你們會經常遇見嗎?”
老婆婆搖了搖頭,說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當年我老伴就是死在了外鄉,最後趕屍回來家的,現在已經很少見到了,一年也遇不上一回。”
“聽說趕屍要帶隻黑貓,為什麼呢?”寒生感興趣的問道。
“也并不是全黑的,它的眉毛必須長有白毫才行,在行内管它叫作‘屍貓’,一般人家是不敢養的,隻有趕屍匠才養,這種貓很少,價錢也很貴的。”老婆婆講道。
“婆婆,給我講講你們湘西的趕屍吧,聽起來很新奇呢。”寒生懇求道,他與生俱來對這些神秘事物既有些恐懼又感到格外的好奇。
老婆婆平時極少見到來客,見寒生又是天真純樸的樣子,便打開了話匣子說了起來:
“聽老一輩兒說,相傳幾千年以前,湘西大苗山的祖先阿普,苗語就是公公的意思,帶兵在長江邊與中原漢人對陣厮殺,直至屍橫遍野,血流成河,最後戰敗要往湘西大苗山撤退。當士兵們把傷兵都擡走後,阿普對身邊的軍師說,我們不能丢下戰死在這裡的弟兄不管,你用點法術讓這些好弟兄回歸故裡吧。阿普的軍師說,好吧,你我改換一下裝扮,你拿陰鑼在前面引路,我在後面督催。于是軍師裝扮成阿普的模樣,站在戰死的弟兄們的屍首中間,念咒禱告神靈後,對着那些屍體大聲呼喊,死難之弟兄們,此處非爾安身斃命之所,爾今枉死實堪悲悼,故鄉父母依闾企望,嬌妻幼子盼爾回鄉,爾魄爾魂勿須彷徨,急急如律令,起……原本躺在地上的屍體一下子全都站了起來,跟在阿普的陰鑼後面規規矩矩向南走。敵人的追兵來了,阿普和軍師連手作法引來了大霧,将敵人困在了霧裡。因是阿普軍師所‘司’,就是實施的意思啦,是他的法術讓大家脫的險,自此苗家又把他叫‘老司’。阿普老司最後所用的禦敵之實乃‘霧術’,而‘霧’筆畫太多難寫,于是改寫成一個‘巫’字取而代之,上面一橫代表天或者霧,下邊一橫則代表地,而中間的那一豎就表示符節了,豎的兩邊各站有一個人,右邊那個代表阿普,左邊那個代表阿普老司,意思是要兩個人聯合起來才能作巫術趕屍,這就是湘西趕屍最早的起源了。
“那麼後來呢?”寒生饒有興緻的問道。
婆婆笑了笑,接着說道:“在湘西沅江上遊一帶,地方貧瘠,窮苦人多赴川東或黔東地區,作小販、采藥或狩獵為生,那些地方多崇山峻嶺,山中瘴氣很重,惡性瘧疾經常流行,生活環境壞到極點,除當地的苗人以外,外人是很少去的。死在那些地方的漢人,沒一個是有錢人,而漢人在傳統上,運屍還鄉埋葬的觀念很深,但是,在那上千裡或數百裡的崎岖山路上,即使有錢,也難以用車輛或擔架扛擡,于是有人就使用大苗山趕屍這一比較便宜的方法運屍回鄉了。”
突然間,寒生心中一凜,心中疑窦頓生,這老婆婆怎麼會懂得這麼多?而且講起趕屍時的用詞和語氣,簡直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這決計不是一個普通農村老太婆所能夠描述得如此詳盡的。
江湖險惡,吳楚山人的警告在寒生的耳邊響起。
寒生正思索着,老婆婆問道:“天門山在湘西武陵山裡,你們從江西大老遠去做什麼?”
寒生回答道:“我們是尋人的。”
婆婆問:“家裡有人走丢了麼?”
“不是,我們想去尋找一個叫作‘湘西老叟’的人,婆婆聽說過麼?”寒生說道。
“湘西老叟?當年聽我那死老頭子說起過,漢人叫湘西老叟,苗人則稱呼為‘老司’,就是阿普老司,大苗山的黑巫師。”老婆婆說道。
寒生一聽暗自高興,忙問道:“您知道他還活着嗎?”
老婆婆奇怪的望了寒生一眼,說道:“當然活着,老阿普老司死了,他的兒子就成了新的阿普老司,兒子死了還有孫子,祖祖輩輩都是阿普老司。”
哦,原來是這樣啊,阿普老司,也就是湘西老叟原來是世襲的,苗疆的黑巫師,怪不得能夠解救肉屍呢,寒生感覺這次入湘西肯定會有收獲的。
老婆婆燒了些熱水端來,長途行路之人睡前燙燙腳,可以很好的恢複疲勞,對第二天上路很有好處,老婆婆說道。
寒生和一清洗漱完畢,準備就寝。
連日來,寒生一路颠簸疲憊,困得眼皮都睜不開了,自己的心中還反複告誡着,一清夜裡會有一個時辰變回明月的,自己要當心不要碰到人家,但是仍舊頭一挨到枕頭就睡過去了。
一清也累的一頭栽倒在床上,老婆婆端走了油燈,輕輕帶上了房門。
是夜,月色如水,天地間一片清涼。
月光透過窗子溫柔的灑在了床上,寒生仍在熟睡着。
亥子交更之時,月光下,一清的雙峰漸漸隆起,隻聽得一聲長噓,明月自床上坐了起來……
明月環顧四周,目光最後落在了寒生的臉上。她默默的端詳着躺在身邊的寒生,那是一個渾身散發着青年男人氣息的軀體,她的臉上飛起了兩朵紅暈,鼻子忍不住深深的吸了幾口,然後輕輕的長歎了一聲,爬起身來,邁到床下,穿好了鞋子,推開房門,來到了院子裡。
她強抑制住自己的心跳,反複告誡自己,她愛的是那個一見鐘情的書生,但是不知為什麼,她感覺寒生這個人骨子裡仿佛有一種極吸引人的地方,難以言表,而這正是那書生身上所缺少的東西,是什麼,她說不上來,這是她生命中遇到的第二個男人。
月光下,明月久久的站立在那兒,俏麗的容貌,凝脂的肌膚,凸起的雙峰,猶如一尊玉像般亭亭玉立,她在等,等這一個時辰過去,如果現在就回到床上去,她怕自己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