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第6頁)

  次日清晨,晴空萬裡,春日的陽光暖洋洋的。

  吃過早飯後,郭鎮長便帶着有富前往鎮政府。

  “哥,妮子還小,咱們應該多照顧着點,别讓她再幹那麼多的活了。”有富一面走着,對哥哥有财說道。

  “唉,都是你嫂子,我又不好多說。”郭鎮長欲言又止,仿佛有苦說不出似的。

  有富當兵前,哥哥有财就已經和嫂子秦如花成家了,那秦如花是芮城縣城裡來的女知識青年,插隊到風陵渡的。據說她父親是老八路,當過縣長,文革期間受沖擊靠邊站了,就在有富當兵走的第二年,他又重新工作當上了縣委書記,村裡人說,郭有财因為攀上了高枝,所以才當了鎮長。

  官府人家的女兒,恐怕脾氣是挺兇的,難怪哥哥這般懼内呢,有富想。

  工作交接很簡單,有富是偵察兵出身,幹公安特派員這行當還是有基礎的。一整天的時間裡,他都在熟悉案卷,準備傍晚去尋訪那名目擊過盜墓賊的老鄉,那人的名字叫郭二喜,就住在風陵渡西邊的那個村莊。

  黃昏時分,有富在鎮政府食堂吃了晚飯,便一個人沿着山路朝着風後陵村走去,等找到了郭二喜家,天已經大黑了。

  郭二喜是個老實忠厚的農民,他熱情的接待了來自鎮上的公安特派員。

  “那天晚上月亮很大,我送媳婦去娘家,在返回來的路上,就在風鈴寺前面的那片楊樹林裡,看到有些人影晃動,原以為是附近村裡的人趁着夜晚偷伐樹木,走近一看卻全都不認識。他們手裡拿着半圓柱形的鐵鏟,我認得,那是洛陽鏟,盜墓人才用的。我問他們是幹什麼的,那些人回答說是考古隊的,講話不是咱們河東口音。我感覺到有些蹊跷,這考古隊哪有晚上偷偷摸摸幹活的?回家後越想越不對勁兒,于是第二天一早便向鎮上彙報了。”郭二喜将那晚遇到的事情大緻叙述了一遍。

  “你是說在風鈴寺附近遇見的那些人。”有富問道。

  “是風鈴寺。”郭二喜回答道。

  離開了郭二喜家,有富望了望天空,明月高懸,大地一片清亮,他知道風鈴寺離這兒不太遠,決定連夜前去轉一轉,到事發現場實地調查一番。

  他摸了摸腰間插着的那隻手槍,辨别了一下方位,然後獨自朝着記憶中的風鈴寺方向走去。

第十七章

  風鈴寺是黃河故道邊一座默默無聞的小廟,座北朝南的建在了一個小黃土包上。寺廟是磚石結構,主殿青磚到頂,歇山轉角灰瓦,微微翹起的屋檐下,自西向東的懸挂着數十個水杯大小的銅鈴,風吹鈴铛叮咚作響,可以傳得很遠。早年黃河上行船的船夫停泊岸邊過夜時,每每伴着那清脆幽怨的風鈴聲而入睡。

  郭有富兒時曾經來風鈴寺玩過,寺中院落裡有一株高大的白果樹,孩子們溜進去偷摘白果,經常被寺中的和尚追趕着亂跑。

  月光下,望着夜色中的寺廟,微風輕拂,風鈴聲依舊,有富心中有種甜絲絲的懷舊感。

  他默默地走到了寺前的那片楊樹林裡,皎潔的月光透過剛剛抽芽還稀疏的枝條間,斜斜的灑落在了地面上,萬籁俱寂,蕭瑟而蒼涼。不遠處有幾小堆黃土,相互間隔十餘米,這應該就是郭二喜所說盜墓者用洛陽鏟掏出的泥土了。

  有富蹲在了地上,左手抓起一些黃土,借着月光看了看,土質細膩,沒有絲毫雜物,這地下應該沒有什麼墓穴的,把所有的土堆都檢查了一遍,都是如此。他站起身來,走出了樹林,遠處是黃河故道,古人即使墓葬,也絕不會選擇那裡。

  看情形,這些人在尋找古墓是确定無疑的了,他們緊靠在風鈴寺附近活動,或許寺廟内的和尚會看到或聽到些什麼呢……想到這裡,有富信步朝着寺廟走去。

  寺前有數十級石階,廟門不似傳統佛寺的那種莊嚴的山門樣式,倒像普通大戶人家的門廊,四下裡靜悄悄的,大門緊閉,隻有風鈴聲忽隐忽現。

  有富看了看手表,已經是深夜了,他猶豫着是否要敲門時,寺内隐約傳出有誦經聲。

  “咚咚咚……”有富決定還是叩門。

  不多時,“嘎吱……”一聲,寺門打開了,一個身披灰袍的老年僧人站在了大門口。

  “施主深夜到訪,所謂何事?”老僧問道,說的是地道的河東口音。

  清白的月光映照在老僧的臉上,瘦頰長眉,高鼻圓垂,雙目炯炯有神,有富依稀記得,這位老和尚就是風鈴寺的住持,小時候在寺廟中曾經見過的。

  “我是風陵渡鎮上的公安特派員郭有富,想向您了解點事情,深夜冒昧打擾,不好意思。”有富盡可能文質彬彬地說道。

  老僧瞥了一眼有富空蕩蕩的右衣袖,點頭道:“請進來吧。”

  風鈴寺庭院裡的老白果樹還在,月色迷離,檀香味兒彌散在夜空裡,令人感到佛門梵地的清淨和聖潔。

  “大師,我小的時候不懂事兒,還曾經來寺中偷樹上的白果呢,現在回想起來,真的是慚愧啊。”有富歉意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