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4頁)

  這個世界的貴族在一般場合下稱呼爵位時的規矩似乎沒那麼嚴格,爵位前既可以冠名,也可以冠以姓氏。

  瑞貝卡被赫蒂瞪了一下,這才後知後覺地站起來,對安德魯子爵行了個同級貴族見面應有的欠身禮,姑且還算動作标準:“安德魯子爵,很感謝您的招待。”

  “應該的,塞西爾子爵,”安德魯被赫蒂不軟不硬地提醒了一下,便回憶起這位女士在貴族圈子裡的聲望,于是他收斂了一些,在稱呼瑞貝卡的時候還專門選擇了在爵位前冠以姓氏而非名字——這是相對嚴肅一些的稱呼方式,“我對塞西爾領發生的事情深感遺憾,那真是一場災難。但讓人高興的是您安然無恙,塞西爾家族的傳承看來不至于斷絕了。”

  接下來就是幾乎毫無營養的客套與祝賀之詞,一方嚴格合乎規矩地表達自己的關切之情,另一方則要努力表現出自己在受到溫暖之後的感激與觸動,顯然腦子疑似被門夾過的瑞貝卡小姐并不是很擅長這方面的交際,于是她很生硬地把話題直接拉回到正軌:“在城堡陷落之前,菲利普騎士帶領着一支隊伍掩護平民突圍,他們應當撤到了這裡。依照開國先君制定的法律,他們此刻應當正接受您的庇護。不知道他們情況怎麼樣了?”

  “當然,先君制定的法律是神聖的,我這領地雖小,但要接濟一下落難的鄰居還是綽綽有餘,”安德魯點着頭,“那位勇敢的騎士當時滿身是傷,現在還沒有痊愈,我安排他在聖光教會的教堂裡休息——那裡可以給他提供最好的治療。而那些忠誠的士兵以及可憐的平民都被我安排在東城區和南城區,直到現在還沒有一個人因凍餓而死。”

  逃難至此的塞西爾領民沒有一個人因凍餓而死,這已經是很盡心照應的表現了。當然,安德魯子爵願意收容那些難民也是有道理的——畢竟,他所收容的每一個塞西爾領民都會折算成債務壓在瑞貝卡身上,如果瑞貝卡要重振家族,她就必須按人頭向安德魯子爵付出“酬金”。

  就如“應量力幫助落難的鄰居,一個貴族應收容庇護臨近遭難貴族的子民”被寫入了安蘇的法律,“受助者應對施助者付出必要之報酬”也是明明白白寫在法典上的,高文對此清楚的很。

  畢竟這兩條法律都是當年高文·塞西爾和查理一世湊在一塊定下來的……

  瑞貝卡作為一名貴族雖然還不夠成熟,但這條規矩也還是懂的,在聽到安德魯子爵的話之後,她的臉色不禁有點難看,因為她很懷疑自己究竟還有沒有能力清償這份突然到來的債務。

  她忍不住看了高文一眼,腦海中冒出一些大膽而欠揍的想法。

  老祖宗……一身古董吧……要不撺掇着他老人家把那身衣服賣了?

第0019章

債務

  高文并不知道瑞貝卡腦海中那個大膽而欠揍的想法,但他也知道安德魯子爵對塞西爾領民的庇護必然不是無償的——那個領主誓死保衛子民,全民上下守望相助,人人都為重建文明而無私奉獻的年代早已過去了,七百年後的安蘇王國雖然還未能恢複到剛铎時代的輝煌,但貴族在自私自利這方面的技能倒是無師自通的點到了滿級,毫無疑問,在塞西爾領的難民進入坦桑鎮的那天起,瑞貝卡就背負了一個天降的債務。

  但背負這份債務總比人都死了要強。

  “塞西爾家族會感謝你的幫助的,”高文出聲打破了沉默,“不過眼下更重要的還是這場災難本身。”

  安德魯子爵從一開始就注意到了坐在瑞貝卡與赫蒂中間的高文,而且他對這個穿着古代貴族服飾、身旁放着一把大劍、面容威嚴肅穆的男人很是好奇,在他所知的貴族圈子裡并沒有這一号人物——可是從赫蒂與瑞貝卡面對這個男人時的恭敬态度可以判斷,這個男人絕不是什麼一般人。

  所以在高文開口之後,他便順勢發問:“恕我冒昧,剛才我便在好奇了——閣下是?”

  “塞西爾家族先祖,開拓者中的開拓者,安蘇開國七将軍之一,南境大公爵,高文·塞西爾,”赫蒂早已等着這一問,此時立刻站了起來,一臉嚴肅地介紹道,“您應當從小便聽着這個名号長大——他是黎明之初輝。”

  高文闆着臉努力做出不怒自威的嚴肅樣子來,配合着赫蒂的強行吹爆而微微颔首,但在聽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還是忍不住一愣,悄咪咪地跟旁邊瑞貝卡詢問:“最後那個名号是什麼鬼?”

  瑞貝卡趕緊解釋:“您死後開國先君為您立的谥号……”

  高文大驚:“……那個老中二就不能想個好聽點的名字?!”

  而在安德魯子爵那邊,這位一絲不苟的正統貴族在聽到赫蒂的話之後第一反應卻是滿臉呆滞。

  這位女士是因為家族遭逢大難又被魔物驚吓,結果精神壓力過大終于瘋掉了麼?

  就如高文一開始便想到的那樣:除非親眼所見,否則旁人根本不可能相信塞西爾家族的老祖宗會從棺材裡爬出來這檔子事兒,哪怕是見多識廣的貴族和學識淵博的法師們都不會相信這種天方夜譚——反而是那些大字不識一個卻滿腦子迷信思想的平民說不定會信以為真。

  安德魯在聽到赫蒂的話之後,沒有第一時間請侍從上來喂這位女士吃藥就已經是很有涵養的表現了。

  “女士,請容我……額……容我思考一下,”安德魯努力調整着表情,似乎是想找個既能體現自己情緒又不會過于失禮的說法,但最後還是忍不住實話實說,“我知道您遭遇了難以想象的噩夢,但您用這樣一個異想天開的故事來……是不是有點過頭了?”

  赫蒂表情不變:“我知道您會是這個反應,事實上連我們自己都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然而塞西爾家族的先祖确實已經從長眠中醒來,我們親眼見到他從棺中坐起,手中還握着開拓者之劍,而且我們也已經驗證了他是真正複活,而非亡靈蘇生之類的把戲……”

  安德魯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如果您對我有什麼請求,那就請直接說吧,這……”

  高文擺擺手,讓赫蒂坐下,他将開拓者之劍放在桌上,轉頭看着安德魯子爵:“子爵,你覺得赫蒂撒這樣一個謊有什麼意義呢?一個子爵領被魔物與元素潮汐毀滅,而且還有一頭龍出現在我們的領地上空,這種程度的事件已經可以直接驚動王都裡的國王陛下,在這種要命的情況下,我們會安排一個人穿上古代的戲服,拿上劣質的古劍,來到你的城堡裡給你講一個天方夜譚的故事,就為了尋個開心麼?”

  一邊說着,他一邊将體内的魔力注入到開拓者之劍中,而随着魔力的注入,那柄古老的長劍上再次浮現出了暗紅色的紋路,這一次它的紋路更加清晰,并在劍柄附近形成了利刃與鐵犁交叉的紋章圖樣——那正是塞西爾家族在安蘇立國之日便定下的徽記,代表着開拓歲月的家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