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貝卡:“啊?”
高文想了想,對她解釋道:“所謂交涉的技巧,再多東西總結完之後也無非就是見什麼人說什麼話,他一開始以王子的身份來拜訪一個輩分極高的‘貴族家長’,表現了恰到好處的禮貌和成熟穩重,然後注意到我的說話方式和态度,他就立刻也變得輕松幽默起來,這能讓我更願意和他多談談,這是極大的本事。”
瑞貝卡撓了撓頭發:“……诶?”
高文歎了口氣:“……你還是研究火球術的四種搓法吧。”
哪怕瑞貝卡腦袋再怎麼一根筋,這時候也能感覺到高文深深的無奈,她頓時有點緊張:“祖先大人,我是不是……在這方面有點太笨了?”
“人各有所長,你的才能不在這兒,不用強求,”高文拍了拍瑞貝卡的腦袋(個子高就是為所欲為),“而且說實話,這種勾心鬥角的技巧我也不怎麼喜歡,我還是更喜歡當年那種一幫人把生死置之度外,埋着頭就是在荒原上莽出一條生路的畫風……”
瑞貝卡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接着好奇地問道:“對了祖先大人,您剛才說的都是真的麼?”
高文:“你指什麼?”
瑞貝卡很認真地問道:“你們當年真的會給一種紅酒起三十多種名字,然後每個名字還配十四行詩麼?”
高文歎了口氣:“當然是真的。”
“聽起來好厲害!”
“但事實上是因為窮,是因為那時候開拓隊伍連聖靈平原都還沒到,在找到産糧區之前,大家填飽肚子都很艱難。我們給一種酒起三十多個名字是因為當時我們隻有一種酒,而且還是最後的一桶,我們給它配十四行詩是因為除了這些之外根本沒有别的娛樂,所以你要知道,貴族那些繁複的禮儀和規矩要麼是吃飽撐的,要麼是餓急了憋的,本質上都是無聊透頂的東西。”
瑞貝卡的眼睛閃閃發亮,感覺增加了很多不得了的知識——這些東西赫蒂姑媽可從來不會教她!
這時候房間的窗戶突然被人推開,琥珀從窗外跳了進來,她把自己往椅子上一扔,晃着腿跟高文打趣:“你這老爺子還挺有意思的嘛!就沖你剛才那番話,我對你的評價就要超過所有貴族啦!”
“别老爺子老爺子地叫,我正當壯年!”高文瞪了琥珀一眼,“而且不是讓你在外面巡邏麼?溜進來是想偷懶麼?”
琥珀在椅子上搖晃着身子,仿佛一刻都靜不下來似的:“我巡邏了啊,然後啥都沒發現,就進來喝口水,你總不能不讓我休息吧——話又說回來,你怎麼就這麼确定會有人偷偷摸摸上門呢?你看人家王子,都從大門進的……”
“如果王子都翻牆進來的話,那查理估計得跟我一樣從棺材裡蹦出來,”高文嘴角一抖,“但并不是每個想要從我這兒了解一些事情的人都會從大門進來,我今天在這裡,就是等這些人的。”
“好好好,現在你是老闆,”琥珀擺了擺手,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咕咕咕灌下,然後起身走向窗戶,但在跳出去之前她又反身回來,從高文準備當茶點的松餅中順手捏走兩塊,“外面冷,我吃點東西墊補墊補。”
開拓者之劍沒拿在手上,高文對此甚是遺憾。
然後他看向自己的N+1層曾孫女:“你先回屋休息吧,明天與國王見面,你必須以最好的狀态面對。”
瑞貝卡點點頭,緊接着問道:“那祖先大人您呢?”
“我習慣晚睡,而且打算去書房一趟,”高文說道,“多少算故地重遊,我得看看這裡到底變了多少。”
瑞貝卡聽話地與高文道了晚安,轉身離開了房間,而高文則在原地站了一會之後走向位于二樓的書房。
高文·塞西爾以武力揚名,但也不是個隻知道舞刀弄槍的武夫,事實上他同時還算得上是半個博學家和草藥學家,并且閑暇時候頗喜歡看書,因此在皇冠街四号的這座宅邸中,除了有一間給主人存放兵器铠甲戰利品的藏品房間之外,還有着一座不小的書房。
坐在後世複原出的書桌前,高文一邊沉思着一邊用手指輕輕敲打桌面,他的視線在那些古樸的書架與牆上的挂畫之間移動,最後又落回到桌面上。
腦海中那些不屬于他的記憶再次翻湧起來,讓他對眼前這些東西多出一絲莫名的熟悉,他感歎着後世之人的盡心盡力——他們不但複原了這裡的家具,甚至書桌上的魔水羽毛筆和紙張都放在高文·塞西爾生前最熟悉的位置,這種近乎偏執的複原甚至讓他隐隐有一種恐懼。
就好像有誰早就知道他會回來,專門準備好了這裡似的。
但記憶雖清晰,卻終究不是自己的,難以産生感情上的共鳴,高文很快便收回視線,并離開座椅伏在地上,在桌子下面的地闆上摸索着。
一個暗格被打開,他感覺自己的手指接觸到一塊冰涼的金屬,摸索到金屬表面的一個拉環之後,他将其從暗格裡提了出來。
那是一個精緻的小箱子,散發着清冷的銀光,曆經七百年仍然如新。
看到這個小箱子,高文頓時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