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文想說的話頓時被噎在胸口,他不知道自己臉上的表情在那一瞬間有什麼變化,隻知道琥珀看向自己的時候猛地縮了一下腦袋,随後他壓抑着怒氣:“這麼小的孩子,犯什麼罪要被割舌頭?!”
哪怕是野蠻落後的中世紀律法,也不會割掉十四歲以下孩子的舌頭——就連以鐵血嚴酷著稱的血神教會,都認為這個年紀的孩子是“不會有言語的罪”的!
皮特曼搖了搖頭:“割舌手法娴熟,而且有用法術處理的痕迹,不是犯罪受罰,而是啞巴童仆,多半是某個大商人的奴隸——那些大商人經常這麼幹,他們用啞巴童仆當貼身傭人,因為他們既不會說話,又不會寫字,除非遇上懂得靈魂法術的超凡者,否則永遠不會洩露主人的秘密。”
高文:“……”
他此刻完全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麼,而在他開口之前,那個被割掉舌頭的小啞巴卻先有了動靜——他突然盯着菲利普騎士的胸甲,随後一邊抓着年輕騎士的胳膊,一邊指着胸甲上的某個地方,“啊啊”的大叫起來。
菲利普一時間手足無措,這位年輕有為的騎士先生卻完全沒有跟小孩子打交道的經驗,他張開雙手示意自己完全不明白對方的意思,可是高文卻注意到了那孩子手指的東西:“你見過這個徽記?”
“啊……啊!”小啞巴連連點頭,更加用力地指着菲利普胸甲上的事物。
那正是塞西爾家族的徽記。
高文心中一動,瞬間把某些事情聯系了起來,立刻追問:“你是在哪見到的?!”
小啞巴胡亂地比劃着,嘴裡發出含混不清的聲音,卻完全無法跟旁人交流,他因此顯得異常焦急,最後這孩子幹脆跳到了附近的一塊石頭上,站在高處伸手指着某個方向,拼命比劃。
随後他跳了下來,抓着高文的手,用力搖晃。
高文:“你知道在哪,讓我們跟你走?”
小啞巴使勁地點着頭,臉上帶着懇求的神色。
高文和身邊的幾人交換了一下視線,幾乎沒怎麼考慮,便決定跟上這個孩子。
他當然想了很多,比如這會不會是邪教徒設置的陷阱,比如眼前的孩子會不會是受到了教唆和脅迫才這麼做,畢竟那些腦子壞掉的邪教徒是什麼事都能幹的出來的,但不管怎樣——有些危險必須面對,尤其是在現在這種别無他法的情況下,跟上這個孩子看看具體情況是唯一選擇。
他們迅速離開了坦桑鎮正門,跟在小男孩的身後鑽入樹林,并沿着白水河的流向又朝南折返了一小段路,走着走着,高文突然意識到了這孩子要帶自己去什麼地方——
這條路走下去隻有一個能稱得上“地标”的場所,那就是位于坦桑鎮外西南方向的“戈林磨坊”,那是一座有些年頭的水利磨坊,緊挨着白水河,曾經屬于萊斯利家族的産業,但如今年久失修,已經廢棄,磨坊附近是很多無業遊民盤踞之所——不過現在鎮子氣氛那麼緊張,附近的草莽小賊們恐怕已經遠遠躲開了。
果然,順着樹林中的小路走了沒多久,他們便聽到河水拍擊河岸的聲音,再朝着林外走去,一座有着安蘇傳統風格的水利磨坊便出現在幾人眼前。
“啊——啊!”小啞巴擡手指着磨坊的方向,又指了指菲利普胸前的徽記,表示帶着這個徽記的人就在磨坊裡。
一行四人觀察了一下四周地勢,随後各自提高警惕,向着磨坊走去。
他們剛走到一半,就聽到拜倫騎士中氣十足的聲音從磨坊裡傳來:“你又回來了!你又回來了!我說過多少次!離開這兒,往南走,沿着河去找塞西爾家的人,去找他們尋求保護!要麼就把我丢出去,丢到空地上再一把火燒掉!總而言之别跟我在一塊!你不但是啞巴,還是聾子嗎?!”
第0125章
拜倫騎士的遭遇
聽到磨坊中傳來的中氣十足的喝罵,高文心中閃過果然如此的念頭,随後帶着其他人快步向前跑去。
磨坊的大門被推開了,外面的陽光一下子照進這個昏暗的地方,在陽光的明亮帶和稻草垛的陰影之間,拜倫騎士正歪歪斜斜地躺靠着,仍然中氣十足地嚷嚷個不停:“你要是我的侍從,我一定踢爆你的蠢頭!你這個沒腦子的小兔崽子!你不要命的麼!你……公爵大人?!”
拜倫騎士終于适應了突然照進來的光線,他偏了偏頭,看向大門,在那明亮背景中站着一個高大的身影,緊接着這個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後面又跟着三個人。
那個小啞巴是最後一個跟進來的。
“你還挺精神嘛,”高文跟躺在草堆裡的拜倫騎士打着招呼,“我們之前還在猜你的死活,卻沒想到你還有精力在這兒罵街——罵的在外面幾十米都能聽見。”
一邊說着,他一邊向前走去,但剛走到一半,就聽到拜倫大聲喊道:“公爵大人,别靠近!我被邪教徒的邪術詛咒了!我不知道這東西會不會蔓延出去!”
高文皺起眉,他當然猜得出來也看得出來拜倫騎士狀态不對,否則對方不至于躺在這個地方罵街,但直到自己稍微适應了磨坊裡的昏暗光線之後,他才看出這位中年騎士外表的異樣來。
一種黑綠色的紋路沿着拜倫的皮膚蔓延,估計已經爬滿了大半個身體,他暴露在外的部分手臂、雙手以及脖子上都能看到那些細紋,有一些紋路甚至已經延伸到他的眼眶附近,看上去就像暴露的靜脈血管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