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第7頁)

  高文完全站直身體,靜靜地看着那中年人慢慢瞪大他那極端恐懼的雙眼,看着他開始發出瘋狂的嘶吼,看着他的面容仿佛蠟般融化,看着他的身體扭曲崩潰,甚至在崩潰成一攤血肉之後仍然有嘶吼聲憑空傳來。

  “保底幾十萬年的監控資料庫你都敢看,腦殼不要了?”

第0168章

被吞噬者

  高文不知道自己的靈魂到底發生了什麼變化,但他可以肯定自己的靈魂早在穿越發生的時刻便已經完全變異,否則沒有任何解釋可以說明為什麼一個人在天上挂了幾十上百萬年之後竟仍能保持神智的正常,而且不但神志正常,還記憶清晰——過去幾十上百萬年俯視大地所收集到的龐大到令人恐懼的信息數據,可以絲毫不差、毫無損毀地保存在他的記憶中,直到現在仍然能夠準确讀取。

  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永眠者邪教徒的靈魂顯然沒有進行過這種改造。

  在短短幾秒鐘内遍曆幾十萬甚至幾百萬年的龐大監控記錄,對本質上仍然是凡人靈魂的邪教徒造成了毀滅性的影響。

  當那個永眠者邪教徒的心智與靈魂逐漸崩塌成無意義的碎片時,高文恍惚間接觸到了一些意識的殘片,這些淩亂破碎的數據流入他的腦海,在他那龐大到令人恐懼的記憶體量中激起了一點近乎無法察覺的浪花,如果不是高文精神集中,他恐怕甚至不會注意到自己從這個邪教徒的殘魂中掠奪了一些東西過來——而在仔細感應之後,他确認了那是邪教徒殘存的一些記憶。

  可惜的是,量很少,并且支離破碎不成邏輯,而且由于邪教徒本身的思維混亂,那些記憶中也充斥着大量混沌無規律的扭曲陰影和瘋癫的臆想——更糟的是由于永眠者沉醉于夢境之中,這些記憶的真僞也就變得無從分辨,高文并不能确定那些畫面中有多少是實際發生的,又有多少是永眠者睡夢中腦補出來的。

  隻是根據少數能夠讀取的資料,他明白了眼前這個永眠者的“存在”形式。

  對方似乎抛棄了自己的肉體——或者是将自己的肉體轉化成了某種可怖的、非人的形态,他在邪教徒的記憶中看到一些瘋狂的儀式,那儀式中有肢體消融、靈魂脫出軀殼的景象,而之後便是邪教徒在一個個新的軀殼之間遊蕩、在他人的夢境與記憶中漫步的場景。

  這個永眠者似乎“飛升”了自己的靈魂,從而具備了這種在人類心智之間轉移的可怕能力。

  幸運的是,這種飛升儀式顯然要求甚高,而且之前對方言談間也洩露了他在整個邪教團體中主教以上的地位,所以具備這種可怕能力的邪教徒應該極少,并且他們大部分時間應該也不會在現世活動。

  周圍的混沌空間仍然在不斷崩解,支撐它存在的力量已經退去,而在這個“夢境”徹底消失之前,高文抓緊時間集中起精神,在永眠者邪教徒那殘存的一點靈智中努力搜尋着可能有價值的情報。

  ……

  在康德領的古老城堡中,維克多·康德正腳步匆匆地走在通往城堡下層的走廊中,魔晶石的燈光将整條走廊映照的影影綽綽,但在這個老子爵的身旁,陰影卻仿佛某種恒定的裝飾品般盤踞着,他的身體在地闆上投下了一片模模糊糊的影子,影子随着他匆匆的腳步而不斷拉伸、變形,就仿佛有着自己的意志一般。

  老子爵的雙眼中閃爍着越來越虛幻的星光,他的腳步愈發匆忙,甚至漸漸出現了一絲踉跄,他來到了城堡下層,一扇看起來頗為沉重的橡木門聳立在他眼前。

  維克多子爵在門前站住,臉上突然浮現出了猶豫和茫然的神色,就仿佛那門後有什麼東西在吸引着他,但他卻不敢真的開門去驗證一般。

  他就這樣猶豫了一小會,才終于把手放在門上,但在他自己發力推開大門之前,那扇門卻突然自己打開了一條較寬的縫。

  一點影影綽綽的燈光從門背後洩出,一個提着提燈的、穿着白裙的長發女人從門縫裡探出半個身子,這是一個看起來還不到三十歲的女人,她的皮膚白皙,容顔美麗,但卻隐隐帶着一種病态,渾身透露出一種柔弱到惹人生憐的氣質,她拿着提燈,驚訝而好奇地看着站在門口的子爵,露出一個微笑:“親愛的,怎麼了?你要讓我出去嗎?”

  “我……不,沒什麼,”老子爵臉上閃過一瞬間的猶豫,但下一秒,所有恍惚和擔憂的表情都從他臉上消失了,他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似的露出微笑,看着眼前年輕的妻子,“沒事了,我隻是來看看你。距離太陽下山還有一會,你回去睡吧,好好補個覺,然後起來和我共進晚餐。”

  格外年輕的子爵夫人咬了咬嘴唇,低聲說道:“可是親愛的,我已經不困了。”

  “聽話,回去睡覺,”老子爵搖搖頭,臉上帶着溫柔的笑,“我過會來找你。”

  年輕的子爵夫人眨了眨眼,似乎安心下來,她點點頭,便拿着提燈再次退回到門内,那沉重的橡木大門随之緩緩閉合,在空無一人的城堡走廊中響起一陣門軸轉動的吱呀聲響。

  維克多·康德在門口站了一陣子,表情茫然了一下,随後重新恢複了往日裡那種沉穩而平和的神态,轉身向着來時的方向走去……

  在安蘇王國的東境附近,古老而隐蔽的山洞中,萬物終亡會的女教長貝爾提拉驟然睜大了眼睛。

  作為教會中頻繁與其他邪教團接觸的“外務主教”之一,她長期和幾個永眠者高層保持精神聯系,而這次一個永眠者主教貿然接觸高文·塞西爾讓她産生了些許的不滿,隻是那畢竟是其他教團的事情,她無權幹涉也不好勸阻,便隻能等對方完成接觸之後再詢問是否有所收獲。

  她相信那位主教一定會有收獲——畢竟,今日的高文·塞西爾早已不複全盛,七百年的沉睡削弱了他的肉體和精神,而一個有着接近傳奇實力的噩夢主教在精神層面與這樣一個“僞傳奇”較量,不可能落入下風。

  可是她等來的不是那名永眠者主教大獲成功的消息,而是對方的靈魂發出的一聲哀嚎,以及通過精神聯系傳播出來的巨大恐懼。

  随後那個屬于永眠者的心靈反應便消失了,仿佛被某種可怕的吞噬者一口吞下,徹底消化般完全消失。

  貝爾提拉從精神聯系中感受到了那種巨大的恐懼,以及隐藏在恐懼中的意外和驚惶,但她完全想象不到高文·塞西爾的意識世界中到底有什麼東西,可以吞噬掉一個主教級别的永眠者,甚至還讓他在臨終前如此恐懼——那些擅長玩弄人心的教徒可是制造和享受噩夢的行家裡手,他們的心志怎麼會如此不堪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