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地騎士滿面怒容,下意識便高高舉起拳頭,想要給眼前這個在要塞裡攪亂秩序、動搖人心的南方人一點顔色看看——在南方貴族和他們的親随們躲進要塞之後,本地士兵和這些“外來者”之間本身就一直在積累矛盾,而在如今這個氣氛低迷的時刻,矛盾似乎終于到了要爆發的階段,可是本地騎士的拳頭還沒落下去,一陣仿佛來自極遠處的、模模糊糊的雷鳴聲卻突然傳來。
緊接着,夜空中又傳來了一種詭異的嘯叫,就好像有什麼沉重的東西正在快速襲來一般。
本地騎士短暫愣神的功夫,被他抓住的那個南方騎士就已經發出一聲怪叫,随後做出了讓所有人目瞪口呆的舉動:他掙脫了抓住自己領子的手,第一時間爬進了桌子底下,還大聲喊叫着:“天火下來了!塞西爾人的魔法!”
不隻是他一個,酒館裡其他角落的幾個南方騎士和浪蕩士兵也第一時間往最近的桌子底下鑽去,一邊鑽一邊大聲叫嚷起來,叫嚷的内容基本上都是天火和塞西爾人的魔法——
本地騎士一時愕然,他本想斥責眼前那個已經毫無騎士風範可言的懦弱男人,斥責他怎能如此不堪,但緊接着,一陣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便從南部城牆的方向傳來,巨響甚至震動了酒館的木質結構,讓大片大片的塵土都從房梁上掉落下來——酒館中瞬間一片混亂。
鑽在桌子底下的南方騎士探出頭,對混亂的酒館大聲喊叫:“天火!天火下來了!快找地方鑽起來!快趴在地上!不要站着到處跑!”
“冷靜!秩序!拿上武器去城牆報道!”本地騎士聲嘶力竭地高喊着,“不要亂跑!”
然而緊接着響起的第二聲、第三聲爆炸讓他的努力化為烏有,那些爆炸不斷從要塞南部傳來,其中最後一聲更是好像在所有人的頭頂上炸響一般。
然而就在這連續不斷的、仿佛大魔法師們施展的高階法術一般聲勢驚人的爆炸聲中,鑽在桌子底下的南方騎士卻不知何時又鑽了出來,和他一起鑽出來的,還有其他幾個在第一時間尋找掩體或者就地卧倒的南方騎士和士兵們。
“動靜不對……”這個南方騎士喃喃自語着,“沒有落在地上……沒有落盡城裡……”
本地騎士完全聽不清這低聲呢喃,他在一片混亂中大吼起來:“你說什麼!?”
“我說動靜不對!天火沒打進來!”
南方騎士突然大吼出聲,然後在酒館裡的人目瞪口呆中,幾個南方人突然沖到了門外。
他們沖到酒館外的空地上,忍着那種從神經裡傳來的恐懼,擡頭望向天火爆炸傳來的方向——然後,他們看到了那層籠罩整個磐石要塞的巨大屏障。
一層朦朦胧胧的光暈從磐石要塞黑暗莊嚴的城牆邊緣升起來,在城牆上,數不盡的魔法符文正在閃耀生輝,而籠罩整個要塞的能量屏障則在魔法符文的支撐下顯得流光溢彩,透過那層半透明的光暈,南方人們清晰地看到夜空中有幾道淡青色的亮痕正迅速劃過黑暗,并撞擊在屏障——或者遠處的城牆上面。
雷鳴般的爆炸響起,南方騎士和他的夥伴們下意識地身子一軟,然而那爆炸卻隻是在屏障外面升騰起來——巨大的光焰就好像幻術法師們施展出來的大型煙花一般,震耳欲聾,撼動空氣,在能量屏障表層激起層層光華,卻最終沒有傳導進屏障裡面。
更多的淡青色亮痕劃過夜空,落在屏障和城牆上,然而南方騎士和他的夥伴們卻站穩了,他們瞪着眼睛看着那些可怕的天火在屏障外面爆炸,臉上的恐懼終于漸漸被狂喜所取代。
可怕的“天火”被攔住了。
磐石要塞那傳奇的古老魔法城牆證明了自身的強大。
要塞裡面,是安全的!
“天火被屏障攔住了!”“屏障攔住它們了!”“塞西爾人打不進來!”“我們安全了!!”
歡呼聲最先從那些南方人口中傳來,緊接着,磐石要塞裡其他那些原本已經極度緊張、惴惴不安的士兵和騎士們也紛紛歡呼起來。
城堡區的貴族和上位騎士們也歡呼起來。
“女士們!先生們!我們可以安心下來了,”馬裡蘭爵士站在城堡主廳高高的平台上,張開雙手面帶微笑地看着下面的每一個人,看着那些臉上帶着喜悅的南方貴族,以及那些安心下來的要塞騎士,“塞西爾人的‘花哨玩意兒’看來并不是無堅不摧的,面對魔法屏障,它們一樣能被攔截下來!”
一位南方貴族站起身,用誇張的姿勢對馬裡蘭爵士深鞠一躬表示敬意,随後轉過身,以某種浮誇的詠歎調對大家說道:“朋友們——我們可以把紅酒從酒窖裡拿出來了!”
在極度的緊張壓抑氣氛中戰戰兢兢了那麼久,貴族們似乎需要一場宴會來平複自己的心情。
而在宴會開始之前,那種從天而降的“天火”便漸漸止息,似乎就連塞西爾人也意識到了磐石要塞的強大,或者他們的魔法裝置需要冷卻休息,這一情況更加讓要塞裡的氣氛輕松起來。
馬裡蘭爵士和他的騎士們還能控制住情緒,而那些南方貴族……他們似乎是被壓抑的太狠了,緊張的太過了,在好不容易放松下來之後,他們的宴會幾乎會變成一場報複性的狂歡。
但馬裡蘭爵士微笑着允許了這一切——在他看來,這些可憐的紳士們确實需要好好放松一下,他們過去一段時間承受的壓力實在太大了。
城堡區中燈火通明,一場宴席迅速展開。
貴族們的慶祝似乎來的太突然,太誇張,然而貴族就是這樣的群體——舉辦宴會不隻是他們的娛樂,也是他們的社交、工作甚至日常生活,他們知道要塞其他地方的士兵們還會守在崗位上,所以他們大可以放心大膽地在宴會廳裡推杯換盞,貴族們擅長舉辦宴席,也習慣于以任何理由、任何名義舉辦宴席,更不用說是現在這種理由充足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