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文擺擺手,示意詹妮無須多禮:“應該為這些疤痕羞愧的是你那個導師,而不是你——當然,不管選擇遮擋它們還是無視它們都是你自己的權力,隻不過在我看來,我并不覺得你這些疤痕是醜的,更不覺得你有必要為此羞愧。”
通往演播廳的門打開了,一名技術人員從裡面走出來,對着詹妮說道:“詹妮小姐——機器準備好了,我們随時可以開始。”
詹妮抓了抓手裡的幾張紙,略有些茫然地站了起來。
高文靜靜地看着她:“你是要将知識傳播出去的,你應該因你的知識而自豪,因為在這份知識背後還站着那位無名的野法師,還站着拉文凱斯先生——你确定要帶着忐忑和羞愧,而不是帶着自豪與自信去介紹他們麼?”
瑞貝卡也站了起來,她用力抓了抓詹妮的胳膊,臉上帶着燦爛的笑容:“加油!”
詹妮低頭看了一眼手中那幾頁已經快被她抓爛了的稿紙,在幾秒鐘的沉默之後,她深深吸了一口氣。
随後,她挽起頭發,邁步走向不遠處的那扇門。
看着詹妮的背影,高文微微呼了口氣:“總要走出第一步的。”
“是啊,我也覺得她該走出來了——明明很漂亮,”瑞貝卡嘀咕着,随後好奇地看向高文,“不過話說回來,祖先大人您怎麼也來啦?”
“赫蒂很不放心你,”高文無奈而哭笑不得地說道,“當然我也挺不放心的——我怕你把這地方給炸了。”
“哇——”
第0511章
進城
霧月降臨。
冬天來了。
安蘇的冬季總是來的很早,往往在霜月結束之前,很多地區便已經進入蕭瑟空寂的時節,田間的作物完成了收割,過冬的糧食和柴火被早早儲備進家家戶戶,随後從城市到鄉村,從堡壘到民舍,大街小巷之間便再難見到成群結隊的人影,人們就像荒野中過冬的動物一樣,會在寒冷徹底降臨之前回到遮風擋雨的家裡,靜靜等待春天的來臨。
但塞西爾城已經有兩年不曾這樣了,對于塞西爾人而言,冬天仍然是個可以照常出門做工的日子。
昨夜一場細雨剛過——這很可能是今年的最後一次雨水——細雨澆濕了城市街頭的水泥和石闆路面,滋潤了路邊街角的耐寒花草樹木,而當太陽升起來之後,水汽便微微升騰起來,再借着城市地區略高的地面溫度,這些水汽就形成了霧,并籠罩在每一個有人煙聚集的地方。這稀薄的霧和提豐境内那種會遮蔽視線的冬日大霧不同,卻帶着一種令人舒适且慵懶的感覺——就好像在一個朦胧而美好的夢境中醒來一般。
巨日的光輝便照耀着這樣的塞西爾城。
在這初冬寒冷的早晨,人們吃過一餐飽飯,穿着暖和的衣服,便走出家門準備去工作,而随着街頭巷尾的人越來越多,整座城市也漸漸蘇醒過來。
清晨那點稀薄的霧氣很快便被太陽的熱力驅散,城市掀去了那層朦胧的面紗,一切光景都變得清晰明快。
一輛造型紋飾在本地不太常見的馬車駛進了塞西爾商業區的大門,輕快的馬蹄聲哒哒哒地撒過街道,陽光灑在馬車的車篷上,讓那些被雨水清洗過的銅制鑄件閃閃發亮。
車廂側面的蓋闆被人打開了一條縫,一雙明亮的眼睛從裡面看向外面,足足看了數分鐘,那雙眼睛才縮回去。
“父親,塞西爾的街道真寬!”馬車裡,一個留着短發的年輕人看向坐在車廂後部的中年人說道,“而且他們的房子……都非常高大!”
“我上次來的時候這裡還沒這麼多房子……”車廂後部的中年人——來自卡洛爾領的大商人科德也難掩心中驚訝,但在長子面前,他還是努力維持着表面上的冷靜淡然,“别表現的像個沒進過城的鄉下人——帕爾,我們是代表卡洛爾商人協會,來面見南境的統治者的。”
“是的,父親。”
被稱作帕爾的年輕人慌忙低下頭,認真聽着父親的教誨——他的父親科德是卡洛爾地區最成功的大商人,這位大商人素來以精準的判斷力和執行力著名,正是因為他當初第一個響應政務廳号召,在商人聯盟協議上簽字,才讓家族能有更進一步的發展,到現在甚至有了代表卡洛爾商會來面見南境統治者的機會,面對這樣一位用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能力的成功者,年輕的帕爾是發自内心的尊敬。
看到長子的态度,大商人科德滿意地點了點頭,随後他放緩了語氣:“不過在不影響旁人印象的前提下,也應注意謹慎細緻地觀察周圍,不管是商機還是人脈,往往最初都隐藏在環境的細節裡。就如這座城市——它發展的是如此之快,人口增加的也是如此之快,這就意味着它的商機簡直無窮無盡……”
科德一邊說着,一邊透過車廂側面打開的蓋闆,看着塞西爾的街頭:“……這是一座流金之城啊……”
幾乎在科德話音落下的瞬間,城市中心的大型機械鐘發出了響亮的奏鳴——八點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