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皇見王鹿因為方才動作牽動了已斷的肋骨,疼的臉色煞白,終是輕歎了一口氣,讓王鹿松了緊緊環抱着她小腿的雙臂,蹲下了身看着他的眼睛溫聲問:“鹿兒既然早已經知道自己的問題在何處,為何卻不願改?”
林知皇方才地轉身欲走,徹底的沖破了王鹿心中的最後一道防線,他不敢再有隐瞞,更不敢再在林知皇面前帶上屬于他的乖覺面具。
王鹿害怕他再次在林知皇面前戴上這副面具,林知皇便會對他徹底失望離開,再也不會反身回來看他了。
王鹿不敢想象林知皇将他丢在了半途的場景,他極恐這樣的場景最後會成真。
林知皇是他的光明,是他的支柱,是他的安全感所在,是他正常作為人活下去的動力,他不敢想象林知皇厭棄他後,他會如何。
王鹿隻要想到這個假設,便覺生途晦暗已絕。
林知皇的再次蹲下相問,讓王鹿臉上的淚洶湧而下,哽聲展露心聲道:“鹿兒也想改,但鹿兒不敢改......林世叔......嗚嗚......鹿兒除了您與小叔,不相信這世上的任何一人......”
林知皇見王鹿現在情緒有些許崩潰,在他身前席地坐下,伸手擦了他臉上的淚問:“不相信任何人嗎........”
王鹿淚流滿面的連連點頭,眷戀的用臉蹭了蹭林知皇的手,如實的将自己心底的忐忑與不安,含淚悲聲告訴于林知皇知曉。
“鹿兒怕改了此行,便是别人的刀.....先砍來鹿兒之身...絕我性命......嗚嗚......與其如此,為何不能是鹿兒先伸刀于他們?”
王鹿神色認真,說出最後一句話時,盡管淚流滿面,但他眼底的戾氣與狠辣卻勃然盡透。
“鹿兒不能死......鹿兒得活着......”
“鹿兒若亡......您會傷心,小叔也會傷心......嗚嗚.....您與小叔的安危,鹿兒除了自己,不相信任何人能替我守住!”
林知皇聽得王鹿此話,鳳眸微怔。
原來......王鹿一切的極端行為,都源于他對周圍的人和事物.......沒有安全感。
是了,九年前郐縣亂起那日,王氏的悲劇發生在突然之間,前一刻王鹿還在與家中長輩在嬉戲胡鬧,下一刻暴亂的流民便如濤湧的洪流一般兇闖他家,将他的父母親人以及家中奴仆砍殺殆盡,霎時間血流成河。
最終,獨剩他一人因頑皮躲過一劫,躲藏在藏寶地下眼睜睜的看着親人被斬殺,不敢哭喊出來,一切平息後,那群屠殺他父母親人的流民又住了他家的宅子占為己有。
幼年的王鹿靠着極高的自制力,合理分配手中的食物與水,在孤寂與忍耐中艱難的求生。
那樣的絕境,王鹿經曆過一次,便再也不敢再經曆第二次。
天堂與地獄的轉變,在王鹿最深的記憶裡,就是發生在突然之間的。
所以在王鹿今後的人生中,他時刻警惕着,生怕這樣的“突然之間”再次在他身上發生,再次發生在他所在意的人身邊。
所以他不敢有絲毫松懈,所以他時時刻刻都提心吊膽着.......
故而他一旦察覺到某人某事對他有威脅,他便會立下決心先伸出屬于他的屠刀,将那些危險的人和事斬殺在搖籃裡。
甯教我負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負我。
林知皇指尖微緊,鹿兒這孩子.......原來一直生活在不安與恐懼當中。
确實是她不好,當初不該讓他離了身邊,去泰然老将軍那拜師學藝的。
她隻看見了他的抱負,想讓他成才,卻忽略了他的不安與早已結成的戾氣。
王鹿長成如今這副性子,她作為其長輩,确實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林知皇擡手輕柔地撫了撫王鹿的發頂:“說出來便好,鹿兒莫哭,一切都還有回旋的餘地,一切都會好的........”
“林世叔.....嗚嗚.......”王鹿将頭埋入林知皇的肩上,哭得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