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騙子!”
“蠢貨!”
“嬌花!”
……
兩人各抓着被子一角,大眼瞪小眼,一副寸土必争的架勢。
也不知過了多久,姜雲舒突然樂了,手一松,指了指身後大敞着的窗子:“哎,我看你挺有精神的嘛,吹了半天風也不喊冷裝死了?”
葉清桓一愣,還沒反應過來,隻覺身上一涼,最後一層被子也讓人趁機搶走了。姜雲舒爬上床,從後面推他:“行了行了,别嬌貴了,谷一茗都和我說了幾百遍了,閻王爺且不會收你呢!何況你要真是病得起不來床,當初哪來的精神連夜逃到這兒來!”
“我……”葉清桓神色總算松動了,心不甘情不願地披衣下床,憤憤道:“玄武閣掌閣長老,那麼個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我傻了才不跑!”
修行道上第一門宗清玄宮的長老之位,不知道讓多少人眼饞得快要滴出血來,偏偏又有些人剛聽到了點風聲,便腰也不酸頭也不疼了,從病床一躍而下,活蹦亂跳地連夜逃出了上千裡。
姜雲舒認真地想了想,深覺自己現在還沒把葉清桓打暈拖回清玄宮,當真是涵養甚佳,簡直堪比聖人。
她咳嗽一聲:“少廢話,現在錢快用完了,靈石和法寶可買不了柴米油鹽!你自己選吧,要麼搬家,要麼和鎮上的百姓一樣,每天老老實實地養家、賺錢!或者……我現在就給丹崖師叔祖和雁行師伯傳信,請他們來捉你回去!”
葉清桓驚訝挑眉,露出了個“你莫不是傻了吧”的嫌棄表情,道:“賺錢買柴米油鹽?”
姜雲舒便又冷笑起來了:“可不是麼!六大門派都聽說大名鼎鼎的含光真人不知隐居在哪,就差到處懸賞了!害得我每天都跟做賊一樣,不敢向熟人要錢,更不敢去賣法器丹藥,生怕引來修行道上的注意……”
“那就不買東西好了,”葉清桓依舊不以為意,“反正又餓不死。”
姜雲舒被噎得差點背過氣去,瞧着他這副“不食人間煙火”的德行隻覺如同對牛彈琴,好一會,深深地歎了口氣,無奈道:“普通人不會辟谷呀!連着三天不買菜燒飯,隻怕街坊就要以為咱們成精了,等流言傳開,看你還怎麼隐姓埋名!”
葉清桓這才恍然,還沒回話,巴掌大的小院外頭突然傳來一聲:“姜娘子,在家嗎?”
“哎,來了!”姜雲舒下意識地揚聲回道,答完了,才突然辨認出來人的聲音,臉上表情立刻莫測起來。她猶豫了下,剛要出門,又想起什麼,轉頭壓低了聲音惡狠狠威脅:“貧賤夫妻百事哀,小心我明天就敲鑼打鼓把你扔出去!”
葉清桓一愣,随即樂不可支。
院子外頭的訪客是個熟人,或者說是個自來熟的人,整個鎮子就少有不認得她的——便是真不認得她,至少也聽過從她嘴裡傳出來的流言,而此時,這位頗為貌美的半老徐娘正對着身邊俊秀而謙和的男人搔首弄姿,直到姜雲舒邁出門來,才戀戀不舍地把目光從男人的身上撕下來,掩口笑道:“哎喲,這位就是‘姜娘子’啦,說是小夫妻兩個一同搬過來的,隻不過呀——”
她恰到好處地“啧”了聲,讓人分辨不出究竟是惋惜還是譏諷:“隻不過這都一個多月了,也沒有誰真見過她家男人一面,也不知其實是不是個……”
“寡婦”兩個字她沒說完,因為見到姜雲舒的臉色突然變了。
可接下來,姜雲舒卻沒如她所料的那般或憤怒或尴尬,反而像是隻受了驚吓的貓,瞪圓了眼驚呼道:“師、師叔祖!您怎麼親自來啦!”
葉清桓慢騰騰地從屋子裡晃悠出來,正打算看一出“小禍害大戰長舌婦”的戲碼解悶,卻不料先聽到這麼一句,定神一看,門口側立的那位看起來和氣溫文的男客可不就是丹崖。
他登時瞌睡都驚醒了,全然不顧姜雲舒還在門口,下意識就去招飛劍,卻在最後關頭想起儲物用的手環并不在腕上,立刻全身僵住,一寸一寸地原路往後挪,似乎想要在對方看到自己之前銷聲匿迹。
可惜姜雲舒眼尖,一眼瞥到他,連忙叫道:“師父師父!師叔祖來看你啦,你别跑啊!”
兩個人生動地诠釋了什麼叫做大難臨頭各自飛。
丹崖不禁失笑。
他淡淡謝過引路的婦人,在對方驚訝又熱切的目光中沖姜雲舒笑道:“承明,這一回我并非是來尋清桓的。”
“哎?”姜雲舒呆了呆,狐疑地看他,“那您是……”
丹崖十分從容地微笑:“這幾日我又征詢了一下霜華、雁行他們的意見,都覺得清桓既然是不愛受束縛的性子,倒也不便強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