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9頁)

葉清桓:“……”

他看着琉璃珠子裡那點幽暗卻熾烈的心火光華,抿了下嘴唇,籠罩心間的虛幻之感被這句話中的不祥意味打散,屬于人間的喜怒悲憂猝然變得真切清晰起來。

“好,”他出神了片刻,慢慢地笑了下,輕聲道,“先不告訴她。”

他不是不想見姜雲舒,正相反,無論是在動用神血禁術時,在喜堂的訣别時,還是在憑借那三張寄魂符偷來的片刻時光裡,他都無時無刻不渴望着再一次觸碰她,擁抱她,這滾燙的念頭幾乎要燒盡他的每一寸的血肉神魂。

可如果這樣做的代價是讓她再經曆一遍當初的傷心絕望,那他甯可她從不知道他曾在巫地的聚魂之陣中短暫地活過一次……

姜沐如何不知這句簡單承諾中隐忍的重量,目光不由得柔和了下來,輕歎一聲,将靈犀鎖收入錦囊,鄭重交到葉清桓手上,仿佛那不僅僅是一顆琉璃珠子,而是更加珍貴而無可替代的什麼東西:“何必做此小兒女态,有巫地聚魂之術、神農姜氏溫養身魂之法,隻需稍待些許時日,你的情形便可穩定下來,屆時——”

“屆時……”

葉清桓沉默地攥緊了錦囊,琉璃珠内跳動的火焰的暖意像是能夠透過層層阻隔,一直滲進他的手心裡,習以為常的沉重悲哀之下,一種太多太多年不曾有過的名為希望的感情終于從心底裡破土而出。

他不自覺地想,若他真的有幸能等到那個時候,他一定要再給他的心上人一次與過去同樣的初遇,就在那間曾經記錄了所有因緣起點的密室中,但這一次卻又與過去不同,因為那裡不會再有死亡與陰謀的暗影,而他們也永遠不會再次分離。

百草

時間總是過得飛快,好似僅僅是一轉眼,可等到回過神來,就驚覺冬日早已結束,就連春天也隻剩下個尾巴了。

或許是人間靈脈損耗過度的緣故,這一年的冬天格外寒冷,幾乎能把人骨頭凍脆的酷寒一直持續到了眼下的暮春時節才終于停止了耀武揚威,十分吝啬地從層積的陰雲縫隙裡透出來了幾點暖和的陽光。

姜雲舒撤下了幾處防止靈力波動外洩的符咒,仔細收好,回身剛一推開房門,便差點讓屋子裡的熱氣熏了個跟頭。

“……”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譏諷道,“你這是蒸包子呢?”

半天沒動靜。

姜雲舒歎了口氣,把辛辛苦苦避人耳目煉出的藥物擱在櫃子裡,又回身開窗通風。

可窗子剛發出輕微的一聲響,還沒真正開啟,便聽床上哼哼唧唧地咕哝:“大冷天的,你要凍死我麼!”

姜雲舒眼角抽了抽,手中頓了一下,然後就跟什麼都沒聽見似的繼續把窗子推開了,回身抱臂冷笑:“哦喲,好嬌弱呢!啧啧啧,可真是朵嬌花!”

又是好一會的靜默,直等到姜雲舒的冷笑都快挂不住了,不知道堆了幾層的被子底下才慢騰騰地探出來一隻手,依舊是蒼白而又削瘦的模樣,瘦長的手指窸窸窣窣地在衾枕之間摸索了半天,終于摸到了一隻瓷瓶,屈指一勾,便輕車熟路地把它帶回了被子裡面。

吞了幾粒藥,等了片刻,被子下面的人滿足地歎息一聲,聲氣活像是剛得了一大箱子金銀珠寶的守财奴。

姜雲舒又翻了個白眼。

這一回沒讓她等太久,那隻手很快就又伸了出來,捏住被子一角,趁着熱氣散掉之前把它緊緊裹到身上,在一切都做完了之後,葉清桓才慢悠悠地打了個哈欠,擡起頭來:“多謝誇獎,為師勞心費力的,身子骨自然比不上你這種體壯如牛的蠢貨。”

“哈!”姜雲舒挑了挑眉,露出了個咬牙切齒的甜美笑容,“我看你絞盡腦汁琢磨的盡是床上哪裡最軟,什麼姿勢睡覺最舒坦吧——當真是勞心費力!”

葉清桓嗤笑一聲,把這句評價當作褒獎收下了。

姜雲舒卻不依不饒,過去便要搶他的被子:“我看你就是養尊處優慣出來的毛病,這都幾月了,再冷能冷到哪去!我算是忍夠了,你再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裝大家閨秀,小心我……”

“你要做什麼?”葉清桓聽她數落到一半,趁她兩手都抓着被子用力,飛快地屈指在她腦門上彈了下,“膽兒肥了!小時候明明挺乖巧,怎麼越大越尖酸刻薄?”

姜雲舒捂住額頭,被氣得笑了出來,突然發狠,揪住最外面一層被子用力一扯,甩到了地上,再接再厲去剝下一層,口中冷笑:“尖酸刻薄?我這可不就是師出名門麼!”

葉清桓沒料到她惱羞成怒,動作上慢了片刻,又不好意思使法術,眼睜睜被剝掉了兩三層被子,隻好憤怒地瞪了姜雲舒一眼,磨牙道:“煩人精!”

姜雲舒不甘示弱地瞪回去:“刻薄鬼!”

“小禍害!”

“大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