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楚晚甯慌亂的聲音響起，他才如大夢初醒般回過神來，緊繃的神經一下子松懈，差一點就要站不穩，正要搖搖晃晃地撐住床榻，卻見楚晚甯已經快他一步，先起身在前面扶住了他的肩膀。
“我……”他幾乎下意識就去看楚晚甯弄傷的十指，直到看見楚晚甯的臉上沒有那種隐忍的痛苦，才松了一口氣，此時他低下頭，注意到自己的胸口正在往外冒着血……胸前的衣襟已經被紅色染濕了一片，想必是剛剛情緒過于激動，拉扯開了傷口。
“你别亂動！先慢慢坐下來。”楚晚甯在一旁道，踏仙君低下頭，少有地在他眼裡看到了一絲慌亂。
所以……他也會為了自己露出這種表情嗎？
這種在乎，關切，溫暖的神情。
楚晚甯原來是願意給予他的嗎？
不知怎的，他任由楚晚甯擺弄他坐在床榻上，看見那人翻箱倒櫃地找出一小盒藥箱，曲着被包裹成粽子的手指，替他找出一卷繃帶……踏仙君竟莫名其妙地眼眶紅了。
他其實很笨，有人待他好，給他一根肉骨頭，他就會忠心耿耿地跟着那人護他一輩子，正如師眛。
而楚晚甯在他的印象裡，與這類人幾乎沒有任何的相交線，他對自己分明是厭惡的，嫌棄的。他原以為，楚晚甯永遠不會這般關心自己。
以至于楚晚甯冰涼的手都貼上了胸前那道猙獰的傷口，他還沒有反應過來。
“疼嗎？”楚晚甯輕輕開口，手指若有若無地撫過他胸前還在滲血的創傷。
“……”
踏仙君下意識搖了搖頭，怔了片刻，又點了點頭。
“薛蒙做的？”楚晚甯問他。
“嗯……”踏仙君應了一句，然後兩個人便都沉默了。
楚晚甯還想繼續關心的話語中斷了，墨燃也沒了想要訴苦的欲望。
隻剩下楚晚甯給他包紮傷口的聲響，他抱地很小心，動作盡量放輕了，幾乎沒有動到墨燃的傷口。
“晚甯。”
踏仙君等他綁好繃帶，忽然叫了他一句，連他自己都沒意思到這一聲叫出來有多溫柔。楚晚甯顯然也是愣了片刻，然後才遲疑地應了一聲。
“……你呢？……還疼嗎？”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說出的話，踏仙君局促不安地眨了幾下眼睛，擡頭便看到楚晚甯愣在原地，泛紅着眼尾，蒼白的臉微揚着，幾乎是茫然地看着他。
“還疼嗎？水牢裡受的傷，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和滿背的杖痕……還有，我……打你的那巴掌……”踏仙君從床上站起身，慢慢靠近在微微顫抖的楚晚甯，伸出手似乎想要抱住他。
楚晚甯死命搖着頭，緊咬着下唇，他不知該如何應對這突如其來的示好，隻是不斷向後倒退，直到後背撞上身後的書架。
踏仙君急忙伸手在他身後擋住了要落下來的幾本書，順勢将他一下子撈進懷裡。
在滾燙的胸膛撞擊到彼此溫熱的身體同時，楚晚甯強忍了許久的苦澀終于迸發而出，他痛苦地将臉埋在踏仙君的肩膀上，似乎身上所有的疼痛都在這瞬間肆意侵蝕着他的意志，平日那樣隐忍的人，此刻在墨燃懷裡從唇齒間強忍着發出不小的哽咽，他真的，太疼了……生理與心理的重擊，無聲的嗚咽逐漸變成了一場顫抖的恸哭。
踏仙君隻覺得心都在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