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鮮血順着鶴蘭因的手背滑落至手腕,一滴一滴落在白色的羊絨地毯上,
似一朵朵盛開的血色妖蓮,有些觸目驚心的猙獰,整個帳篷裡彌漫着腥氣。
她的絕情似已銘刻入骨,不再是解除誤會就可以與他重歸于好那麼簡單了。
這一次,鶴蘭因有了如臨大敵的感覺,甚至是有些束手無策了。
他眼眶被濃烈的酸楚填滿,位極人臣,應對朝野運籌帷幄意氣風發的第一才子,語氣低入塵泥:
“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肯消解對我的恨意,原諒我?”
辭歸看着那鮮血一滴一滴落下,作為醫者,他心中憤然,鶴大人太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了。
他在一邊小聲道:“大人,您松手吧,命要緊。”
鶴蘭因不肯松手,眼見着拓跋朔蘭的第二刀就要落下。
辭歸瞧着,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了,伸手去接那匕首,卻聽見鶴蘭因幽沉的聲音傳來:“讓她劃。”
拓跋朔蘭手腕微微發抖起來,呼吸凝停半分,眉眼低壓的瞪着他:
“你當真以為我還會心疼你嗎?
你如此愛幹淨,愛惜自己羽毛之人,我若是心疼你半分,就不會将你扔在牛圈,也不會将你當靶子,
更不會眼看你險些喝死在開春宴上!
鶴蘭因,最後警告你一次,松手,要不然我真的會殺了你!”
鶴蘭因溫潤的眉眼,深深凝望着她,似泛着一些笑意:
“能蒙眼一箭射大雕的匈奴長公主,卻在靶場射了兩箭都沒射中要害;
能在開春宴冰冷看戲見我直到喝死的你,卻還是來阻止,還将我從牛圈換到了幹淨的帳篷裡;
能一刀削掉我手腕的你,卻用匕首輕飄飄劃破手背。
你不會殺我,一個要殺人的人,不會一直反複告訴對方,我要殺你。”
為臣多年,會讀人心,會盤算設局,這些都是流淌在鶴蘭因骨子裡的東西。
他一步一步盤算着,一步一步确認着,他認為自己是有勝算的,要不然算計赫連堯也不會如此成功。
拓跋朔蘭聽了鶴蘭因的言語,恨不得将他給咬碎,手臂将那匕首高高舉了起來,手腕在燈影下抖動如晃動的珠簾。
她紅了雙眼,彼時,鶴蘭因也紅着眼看着她。
辭歸汗流浃背,蹲着身子,一步一步從帳篷裡挪了出去,走到帳篷外:
“哎,紫蘇,芙蕖,你們年紀還小,千萬别學裡頭那兩人,有什麼深仇大恨,下個毒,毒死對方就行了,何必唠唠叨叨個沒完?”
帳篷裡,一時安靜了起來。
良久,拓跋朔蘭從發酸的喉嚨裡說出一句話:
“你不過是仗着我深深愛過你七年,又是孩子的父親,覺得我狠不下心罷了。
你最會拿捏人了,赫連堯被你算計,我也被你算計。
鶴大人才高八鬥,城府高深莫測,我怎敢将餘生托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