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章鳳姿,威儀天成的嘉文帝,多少透着一股儒雅,沒有年輕人那般鋒芒畢露。
他眼睛一直看着棋盤:“江南行,算是長了幾分見識。”
帝王指尖夾着一枚黑子,對坐無人。眼神如煙波江上的白霧,根本讀不出來是何意思。
裴琰立在棋盤後方,啟聲上禀:“父皇,兒臣墜江一案……”
嘉文帝側眸看了他一眼:“朕沒有問你此事。”
九死一生歸來的三皇子,在此刻将話語給咽了下去。
的确,裴琰感知得出來,自己的父皇對自己的死活似乎一點都不關心。
自己能活着就是自己的本事,若是不能活,那皇子裡還有很多可以培養的選手。
裴琰颀長的身影在宮燈之下拉得極長,他語聲波瀾無痕,顯得比皇帝更冷清了些:
“此番江南行,兒臣親自過問了江南提督衙門,以及江南全體官員。
将父皇之前憂心的江南科舉舞弊,官商勾結漏稅,盜用國庫稅銀幾件事,都已經為父皇處理完畢。
殺江南官員二十一位,懲處,貶職,褫奪官位者九十八位,用的是朝廷欽差的身份。”
他平靜的彙報着自己死裡逃生後也不得休息一日,帶着一身病痛去幫自己父皇解決江南隐患的事情。
此刻,他們是君臣,不是父子。
嘉文帝将指尖的黑子落在了棋盤上,淡聲道:
“你也因此得罪了不少江南派系的官員,此後需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你自己需去評估。”
裴琰回:“朝廷秉公執法,鏟除蛀蟲,兒臣願意做這根刺頭。”
嘉文帝笑了笑,眼神裡自持一副帝王天生的深沉與詭谲:“嗯,下去吧。”
裴琰将自己在江南做的事情禀報完後,轉身便出了宮。
福康公公在一邊收拾棋盤時,小聲說了一句:
“皇上,三皇子這是才九死一生的回來。您這樣冷淡,會不會傷了殿下的心啊?”
嘉文帝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朕有很多兒子,但太子,必須是最優秀的那一個。”
裴琰從那處沉悶壓抑的大内出來後,便回了府。神色比今日出府時更為陰沉了,衣袍卷帶起的風,都是淩冽滲人的。
抵達書房,江雲娆恭恭敬敬站在書房裡,都被他身上那股恣睢陰戾的氣場給震懾道。
她眨眨眼,側眸看了過去:“殿下,我給您泡了三清茶,您嘗嘗?”
她昨日的的确确是惹了裴琰不快,但自己還是要打工不是?
江雲娆戰戰兢兢的走了過去,指了指裴琰手肘邊的茶杯:“剛剛給您泡好的。”
裴琰擡起雙眸看了她一眼:“出去。”
江雲娆烏眸顫了顫,纖長的鴉羽斂了半寸疑惑的眸光。
但是她能感覺出來今日的裴琰分外的不開心,所有人都退避三舍了,可就她沒走。
江雲娆看見歸冥站在門外邊一直向她招手,她便走了過去:“怎麼了,歸冥侍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