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了師父眼底的複雜,以及複雜之外,停留了片刻的決然。
或許是這世的重逢,令盛問音對這個男人殺伐之外的另一面,有了更深的了解。
盛問音好像,能解讀師父當時的眼神了。
他似乎是說——如果堅持要獨立行走,那小草,就必須長成參天大樹,才能面對風雨,我不能陪你成長,那就最後,拔苗助長一次吧。
盛問音覺得自己是瘋了,為什麼會給師父找這樣的借口。
怎麼說得師父對她開那五槍,反而是良苦用心,在激勵她,鍛煉她似的。
明明他當時就是想殺了她,他就是不甘自己兩年的栽培,付諸東流,所以憤慨之下,要收回對她的所有感情。
盡管師父最終還是心軟了,給了她一個苟延殘喘的機會,把她扔到了黑診所門口,但不能因為他最後心軟那一下,就否定他開出的五槍,是如何把她的心打穿的。
夢境還在繼續,但時空好像逆轉了。
盛問音又回到了剛剛跟着師父開始學武的時候。
同樣是以第三者的角度,上帝視角的看待當年的自己。
那兩年,她并不是一直跟着師父學習,師父也不是一直呆在華國,更多的時候,他們是一周才能見一次。
她當時已經在娛樂圈混了,但資源很少,幾乎大部分時間都是空閑的。
她每天做得最多的事,就是呆在房間,練習師父教她的每一個招式。
然後等着下次師父來看她時,打給他看。
師父從來不誇她,總說,太輕,太慢,太笨。
可她聽别人說過,她是師父唯一的徒弟。
以前師父也收過其他徒弟,根本熬不到出師就死了,師父的嚴格要求,目前為止,隻有她招架住了。
明明她一點都不笨!
又一次,被批評之後,盛問音有些不服氣,第一次頂撞了師父:“他們都打不過我了……”
她說的“他們”,是師父的下屬們,師父也會教下屬,但不是當成徒弟那麼教,隻是當成手下那麼教。
師父當時皺起了眉,灰色的瞳孔裡凝出怒意:“跟他們比,你永遠是個廢物。”
她問:“那怎麼樣,我才不是廢物。”
師父說:“能保護對你來說重要的人,不被任何人威脅。”
盛問音看着當時的自己,聽完那句話後,就開始神遊天外。
她自然記得自己當時想的是什麼,她在想葉成楓。
她當時癡戀着葉成楓,一說到重要的人,她就想到了葉成楓。
可是如今跳出主觀思維,站在上帝視角去看,她卻看到了其他東西。
她看到了師父看她的眼神,失望、不悅,以及一些,被他隐藏得很好的,懷念。
她當年,竟然都沒發現……
這股懷念,是對誰,是對她爸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