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冬天,小哥倆在柴房裡被凍的實在受不了,大牛就帶着弟弟跑了出來,想的是去找爸爸的戰友求助,結果暈倒在路上,簡單帶着欣欣坐着牛車從縣城往回走,正好碰到,就被劉三爺撿了回去。
回來後就沒再怎麼回去,哥倆就在這縣城周圍晃悠,饑一頓飽一頓,寒一頓冷一頓,好幾次差點都被凍死,身上穿的還是遇到好心人給的破棉襖,腳後跟也都漏在外面,就是不仔細看也看得清楚,腫脹的,屋子暖和,就不自覺的搓蹭着,明顯就是很嚴重的凍瘡,癢的受不了了。
幾個大男人看的都鼻子發酸,這是他們兄弟在時,恨不得放在心尖尖上的寶貝,他們都還記得那個憨厚的漢子,說起兩個孩子時,眼睛裡的柔光,要是知道他走了之後,孩子會被親媽那麼如此磋磨,估計要恨死了吧。
同為烈士後代,簡單能理解他們那種孤獨無助,就像剛穿過來的她,碰到上門的無賴,還要靠賣慘裝弱,博取同情,激起别人心底的不忍。
這個世道,永遠是弱勢的一方更容易讓人共情,那時候,即便是自己能夠強勢的打出去,當時也許還好,畢竟現場擺在那兒,但是時日一久,大家難免會覺得她太過強硬,殘忍,不留情,心裡的天平都會不自覺的向偏弱勢的一方傾斜。
更别說,大牛二牛還有一個能随時壓在頭上的親媽,無論從哪個角度,無論何時何地,說起來都是合情,合理,合法的。
這一刻,簡單和程進難得的同步了,這是攤在陽光下的一個個例,都這麼的不堪,那其他地方呢?
要知道,處處都是陰暗的角落,這些年的戰亂,犧牲的戰士不計其數,就是程進手底下還能記得起名字的都能寫滿幾大頁紙。
往近了說,就是建國後這十多年,大小混亂,邊境摩擦,内外勢力的挑釁,也不在少數。
他們,有的是孤兒,這輩子都不知道自己的根在哪裡,無法魂歸故土,也沒有後人祭掃。
有的還有父母妻兒期盼,白發送黑發,但是每逢清明年關,還有人會添上一捧新土,或者植一株松柏。
其實,尤其經曆了後世,簡單更清楚,除去這些有名有姓的,更多的是那些無名英雄,甚至一發炮彈襲來,血肉都炸成了碎片。
不說後人祭掃,也許提起他們,後人也隻會說一句無名英雄。
甚至,他們都沒有機會去看一看他們用生命甚至犧牲了家庭和後代的代價換來的和平。
這些慘痛,顯然程進他們這一代,幾乎都是親身經曆過的,看見這些孩子,他眼前就浮現出他們曾經的共患難,一群人擠在一個地道裡,一口救命的水讓來讓去,一口吃的你推我讓,遇到危險的情況一個個的卻誰也不讓。
大字不識一個的李秀蓮卻還在喋喋不休的數落着兩個孩子的不是,好像他們幹了什麼傷天害理的大事。
直到接人亮出身份,她才有了本能的害怕
流浪這麼久,兩個孩子心裡清楚的很,他們的媽早就變了,這會兒聽着這一筆筆的指控,眼裡的受傷,也是藏不住的。
他們是當事人,雖然還未成年,但是别人也代替不了他們的意見,包括程進,以後得日子還要過下去,孩子還小,對親情還是有渴望的。
萬一,他們還是舍不得這個親媽呢,畢竟這也是唯一的親人了。
不被父母重視的孩子,就注定要早早的懂事。
大牛早早的就看清楚了,他媽心裡眼裡早就沒有他們兄弟倆,他們若是想活下去,隻有靠自己。
還有現在,在這裡給他們撐腰的長輩們。
他清楚的很,父親已經不在了,就是求人,消耗的也是有限的恩情,更重要的還是要靠着自己,不過,現在他們可以借着這個機會,跟那個家徹底的扯開關系。
能抛開兩個累贅,李秀蓮是樂不得的,但是,讓她拿出撫恤金,這就是在割肉了,她就是再害怕,也是不願意的,
“不行,那是勇哥的,就應該給我,你們這群人,說是為了孩子,還不是欺負我們孤兒寡母,為了這點錢?”
幾個大老爺們,跟一個女人打嘴仗自然是打不過的,氣的臉紅脖子粗,
“你胡說,這是勇哥的孩子,你是他們的親媽嗎?就這麼欺負他們?”
“我自己的孩子,我願意咋管教就咋管教,跟你們外人有啥關系?要是願意管就帶回家養去,這錢是我的,你們想都别想,一分錢我都不會給。”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