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念佛,便讓我抄佛經。
我頓了頓,慚愧說自己沒讀過書,隻粗粗識得幾個字。
「可惜了。」太後憐憫望着我。
她似乎很孤單,與我說很多從前在隴西的事。
提到最多的,不是她的兒子,而是兒媳。
「那孩子,比你活潑,膽子也大。」
太後注目池中魚,波瀾也映入她眼中。
「她剛嫁到隴西沒多久,将軍就去世了。二哥兒失去父親,整日不說話,不去軍營,沒人知道他在哪兒,也不敢大張旗鼓去找。
「隻有她,日日去找,找不到也不氣餒。回來吃飽睡好了,第二日又去。」
太後斂眸笑了笑。
「那時她還不太會騎馬,北邊的馬又烈,總把她弄一身傷,髒兮兮。最後終于找到二哥兒,馬又把她摔進河裡,二哥兒吓一跳,趕緊把她撈出來。
「回去後她狠狠病了一場,從此二哥兒再也不一個人亂跑了。」
太後說到此處,默了須臾,道:「他們都說,她太像我早夭的大女兒,一樣倔,一樣的剛過易折……」
半老婦人花白鬓發在黃昏暗影裡閃着銀光,仿佛淚的折射。
殘陽在徹底落下山尖時,比正午還要輝煌。
我就是在這時,瞄到亭後紹道寂的身影。
他和我一起靜靜聽太後的追憶。和我一樣,沒什麼表情。
後來小六急匆匆趕來,悄聲附耳對紹道寂說了什麼,二人便離開了。
中途,小六回頭,深深望了我一眼。
天色不早,我别過太後,走在回殿的路上。本該早離開的小六等在前面,花架底下。
越走近,他眉尖的疤便越深刻。
他凝視我片刻,看似正常,行禮道:「嫂嫂。」
我不動聲色,回禮,「六弟。」
小六神情怪異一瞬,笑了,走到我身旁,「婚事将近,三哥忙得頭腳倒懸,嫂嫂一個人在宮裡不好玩兒吧。」
從前他給我牽馬總是彎腰低眉,乖得不得了。現在挺背高大,言語試探,心機深沉,叫人看不明。
我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