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說話的那公子也不再看滿室驚詫的臉,施施然邁步走進那結着蛛網灰塵的窄門,他的侍從緊跟其後,順手将已經躺在地上的門闆重新堵上。
茶室内恢複了安靜,若非地上那些散落的木頭碎片,真叫人懷疑剛剛是不是真的有兩個人從這裡走過。看客們面面相觑,随後又投入到新一輪的辯論當中,便把這怪人怪事抛在了腦後。
茶館後院,鐘離竟走在一片碎石上,對四周荒涼的景象恍若未見。
庭院中原本植了些竹子,但因為許久無人照料,已經荒草叢生、枯枝滿地,碎石子路得盡頭是一棟石頭壘成的小屋,門扉大敞着,露出屋内有些雜亂的地面,似乎還是主人匆匆離開時的模樣。
丁未翔将幾件簡單的随身行李放在布滿灰塵的桌上,忍不住皺了皺眉:“此處實在破敗鄙陋,主子确定要宿在這?”
“無妨,方便最好。”他徑直向屋内唯一的一張床榻走去,那其實根本稱不上是一張床,床頭和床尾的木闆已經不見,隻有兩塊床闆還嚴絲合縫地待在原地,“何況比這糟的地方我又不是沒待過,何必介懷。”
說罷,他伸出手輕輕扣了扣那床闆。床闆發出空洞的聲音,在空蕩蕩的石房子裡回蕩着。
丁未翔見此上前,小心将其中一塊床闆挪開,一個深不可測的黑洞露了出來,隐隐有悶濁的空氣從其中流出。
鐘離竟似乎料到如此,披着那裘衣坐在那洞口旁,他半阖着眼,不知在思索什麼,手指摩挲着腕上那串沉甸甸的佛珠,上面如今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一顆珠子。
細看去,那些珠子是被一根纖細的金線相連,并不似通常佛珠那般圓潤,且每個形态都不甚相似,有長有短、有圓有扁,顔色也是從赤色到深茶色不一,但顆顆珠子質地都似玉般溫潤,一看便是由來已久且一直被人貼身佩戴。
許久,他終于睜開眼,将左手手腕伸出去,示意站在一旁的丁未翔。
“取一顆下來吧。”
丁未翔并未馬上回應,臉上都是顧慮。他很少會質疑對方的命令,當下卻忍不住開口道:“鄒思防的病興許隻是傳聞,主子何必冒險?”
“他若與秘玺之事無關,便用不上這東西。反之若是有關,那便是避不開,總要行到這一步,不如早做準備。”
“可是......”
“一顆而已,算不得大事。”
丁未翔的語氣中透着少有的不滿:“或許就差那一顆。”
那人終于看向丁未翔,語氣依舊平淡:“未翔跟着我,可是怕死了?”
他的聲音比之前低沉些,音色也不再清澈而是帶上了一絲沙啞,先前那種淡泊高遠的感覺便瞬間不見了,隻留下一種上位者的威嚴。
丁未翔一驚,終于意識到今日的話說的有些多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急急道:“屬下為了主子萬死不辭,怎會貪生怕死?隻是替主子不值,萬一那人并無用處......”
鐘離竟嘴角一勾,顯得有些諷刺:“那便當做日行一善吧,佛祖知道了,說不定會為我記上一筆功德。”
丁未翔知道多說無用,隻得将目光落在那串佛珠上。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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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望塵樓後院偏房内,肖南回正在點油燈,這房間許久沒人住過,處處透着一股黴味,就連泡在燈油裡的燈芯都有些朽了,挑了半天才挑出來。
窗外已經徹底漆黑一片,隐約有絲竹和喧鬧的聲音從前院的方向傳來。
伯勞在行李中翻找着掏出一支竹筒,又從裡面小心取出張圖紙鋪在桌上。
“剛剛在江上的時候弄濕了,不知道還能不能用。”
肖南回沒說話,她拿起油燈小心端過來,豆大的火苗照亮了一小片天地。
那似乎是一處宅院的平面圖紙,正中主宅院處蓋着一方已經褪了色的紅印,隐約是個古體的“扈”字,因為江水浸入竹筒,圖左下三分之一的地方染上了一片水漬,墨迹暈染開來,看不清原本的構造了。
她皺起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