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趙氏大驚,花容失色。
她腦海中一閃而過了種種可能,直把身邊的人都猜忌了個便,最後狠狠咬牙道:“想我鄒家平日裡沒少給出去些好處,一個個圍着老爺稱兄道弟的,卻原來是惦記着我家的錢财,竟要使出這種手段害人?”
郝白卻顯然不這麼認為:“老爺所中的毒十分古老,怕不是如今輕易能得到的,若是有心人毒害,必是要将人害死,此番留着一口氣未免奇怪。”
趙氏漸漸平息下來,但手仍有些止不住地抖:“你是說,他一時半會還死不了?”
“此毒少說也有上百年頭,曾是祭祀時用在牛羊身上的一種毒藥,為的是讓中毒後的犧牲不在祭壇上掙紮,但仍有一口氣在,以供神明享用。祭祀過程往往需要一十九日,這毒藥的藥效便也是十九日,十九日後,藥石無用,神仙難救。”
趙氏聽來聽去,隻聽出一個“死”字,當下臉色便有些發白:“先生可能解此毒?”
郝白垂下眼簾,神色明顯有些不太自然:“這......實不相瞞,在下确實知道解藥秘方,但這其中有一味藥引實在太難得,恐怕......”
趙氏一聽竟然還有希望,當即表示:“先生盡管開出藥方,便是千年靈芝之類的稀罕物,鄒家也絕不會吝啬這銀子。”
他知道多說無用,便拿起桌上的筆,在宣紙上寫下幾個字。
趙氏拿起來一看,整個人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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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鄒府遙遙相望的北部老城,某處潦倒茶鋪前,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在門前停下,趕車的人配着把頗為拉風的長刀,正上下打量着茶鋪的門簾。
茶館的門面早就風吹日曬看不出原本的樣貌了,梁上的牌匾也早就不知去向,隻有門口柱子上刻着的兩句詩還有些昔日茶館的影子,便是:晴風石鼎浮花乳,夜雨春盤冷碧絲。
說是茶館,其實也算不上,因為這其中連賣茶水的掌櫃都沒有,隻有來來去去的窮困茶客。
傳聞此處曾是赤州境内最好的茶館,館主不僅烹茶手藝絕佳,更是個隐士高人,總有慕名而來的居士修道者來此拜訪,久而久之名聲與茶香飄出萬裡之外,也算享譽一時。
誰知後來館主一朝病死,此處便漸漸敗落。如今的茶館早已不再烹茶為生,但昔日那些熱愛品茗的書生儒士卻還聚集在此,日夜暢談辯論,或是針砭時事、或是求仙問道,參與者輪流自帶新茶,每人自備茶碗,今日喝的是湘君蘭雪,明日便能嘗綠泉玉瓜,雖然環境破敗各人也都衣衫褴褛,倒也有幾分遠離世俗的快活。
“主子,應當就是這兒了。”
馬車上的人低低應了一聲,一隻帶着佛珠的手輕輕撩開簾子,露出半張有些困頓的臉,那雙狹長的眼此時帶了幾分迷離,隻瞥了眼茶館的門面,便淡淡道:“那便進去吧。”
天色已将黑,茶館裡的各個破桌子上擺着些油燈,光線昏暗,隻顯得每個低聲私語的人都有些神秘。
門口傳來些響動,又走進兩個人。
按照往日經驗,這個時間來茶館的人并不多。晨起才是茶館最熱鬧的時候,這個時辰當是酒肆生意最好的時候。
但是茶館裡沒有人擡頭去看那兩位新客,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那茶案那一小塊天地間,就着最後一縷薄光,做着忘記塵世的美夢。
茶室的最裡面已是昏暗至極,似是到了盡頭,鐘離竟的腳步便停在那裡。
“未翔,這裡。”
有個胡子已經半白的老者正在油燈下和人鬥着筆法,餘光瞥見那二人,突然開口道:“後生,那處封着呢,進不得。”
鐘離竟緩緩轉過身,臉上竟露出一個笑,隻是那笑隻停在嘴角,看着便有幾分古怪:“多謝老先生提醒,這便小心些。”說完,示意身邊人。
丁未翔上前一步,左手輕輕握上刀柄。
差室内有一瞬間的白光閃過。
衆人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那茶室牆壁上釘着的木闆便應聲碎裂,露出一扇通往後院的窄門。
也不知那人是如何下得刀,隻砍斷了那門封,卻半點未傷及那塊門闆。
先前說話的那公子也不再看滿室驚詫的臉,施施然邁步走進那結着蛛網灰塵的窄門,他的侍從緊跟其後,順手将已經躺在地上的門闆重新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