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我也沒覺得那是預言,是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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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後的現在才意識到的。我忽然意識到,是一語成谶的時候了。」我艱難地說。
「從頭開始,慢慢說吧。」我歎了口氣,拿起水壺倒了兩杯水,「請喝水。」
他很謹慎,看到我先喝了,他才喝。
訪談正式開始。陸澤銘簡要介紹陳嶺的情況。
「連環殺人犯陳嶺,十幾年來作案不下十餘起,受害者均為女性,第一次犯案可以追溯到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均為無差别殺人。
「陳嶺落網後,他供述的具體細節警方自然是不便透露出來的。直到死刑執行過後,才有關于其『良心發現』的傳言傳出,也就牽扯到了賀老師你身上。」
「是的。」
「據陳嶺所說,他是因為『那天是過年』『忽然不想殺了』而放了你,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為什麼?」
「我們調查過陳嶺的童年經曆,他父親早亡,童年都和母親相依為命。
「後來他和母親雙雙被歹人綁架,母親的娘家窮困出不起錢,他母親就被撕票了。他很小就孤身一人,遠赴外省打工。變态殺人魔,往往都會有這樣悲慘的家庭背景。」
我回想了一番,「這個事情,陳嶺好像也和我講過。」
陸澤銘追問:「他和你講過?所以他是把你當自己人了,還是你們原本就認識?」
「不認識,也不是自己人。他是無差别殺人,我們是偶遇。」我又一次澄清,「我不是他的共犯,我沒做過壞事。」
我切回正題,「所以你講他的童年經曆,想說明什麼?」
「說明他沒有家。沒有家,也就沒有過年。中國人的過年和家庭的關系是很密切的,過年時他看着别人阖家歡樂,說不定還會更加憤怒,更加極端。所以『那天是過年』這個原因對他來說,顯得太『正常』了,反而就不正常了。」
我表示同意:「我明白。『沒有家,也就沒有過年』,這點我确實深有感觸,我是孤兒,出生就被抛棄的那種,也沒有家。」
陸澤銘連忙道歉,氣氛一時有些凝重。
他環顧四周,轉移話題:「我看了你的展。」
「不必客套。我雖然神經質,但也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我是個沒什麼天賦的人,隻有出道作品是畫得最好的,出道即巅峰。」
「但我很喜歡。我通過你的作品,想到了我媽媽……」陸澤銘說,「所以我來找你,不僅僅是因為陳嶺那件事,也有個人私心。」
我問:「是那幅《女神》?」
「你怎麼知道?」
「《女神》就是我的出道作品,也是我最好的作品。唯有極緻的激情能讓我畫出好畫,也唯有《女神》是在這樣的狀态下完成的。随後幾十年畫出的,都是平庸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