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完全無法被歡歌笑語的氣氛感染,于是又支起畫闆想畫畫,可也毫無頭緒,瞪着空白畫紙,遲遲不能下筆。
臨近午夜零點,春晚進入了喜氣洋洋的倒計時階段,十、九、八……
新的一年即将開始,或許一切會向好處發展。我看見陽台外下雪了,心情多少有些起色,于是裹了棉襖走到陽台,伸手去接飄揚的雪花。
從這個伸手出去接的動作開始,一切就脫軌了。
雪白的,一片,兩片。
黑色的,一滴,兩滴……
我困惑地看着手心黏稠的暗色液體,湊近聞了聞,甜,腥。
是血。
然後我就像個生了鏽、不靈敏的發條,僵直着脖頸,緩緩向上轉動。
整個身體全部仰靠在鐵欄杆上,我瞪大雙眼朝樓上那戶看去。
這一刻,春晚倒計時數到「一」,「過年好!」
四面八方爆發出混沌而隆隆的響聲,近處噼裡啪啦放起鞭炮,一枚煙花迸射至中空,猝然綻放,瞬時的亮光讓我看得更清楚——
我樓上那一戶,一個女人的半個身子都伸出了陽台欄杆的外沿。
她向下,我向上,那張悲傷的、剛剛死去的臉正好與我正面相對。
她就這麼頭朝下挂在那兒,看着我,一條手臂伸下來,了無生氣地垂落着,伸向我。
血爬過她的手臂,像冬日行将枯竭的溪流,遲緩而莊重地往下淌,淌到指尖滴落。
我精神壓抑了太久了,這一刻一切感受都到達了頂點。
我再也無法忍受。我放聲尖叫。
聲音淹沒在了鞭炮的巨響中,但樓上似乎有所察覺。
幾乎在我尖叫的下一秒,那隻滴血的手就迅速收進了陽台。有人将那隻手的主人往上拖,拖回去了。
而理所當然的,很快那個人就會探出頭往下看。
即便是生了鏽、不靈敏的發條,擰緊了也能蓄積出極大的勢能——
我霎時停止了尖叫,脫兔一般快速沖進屋内。
迅速關燈、關電視,腳步放輕如貓走屋檐,快而安靜。
做完這一切,我蜷縮在沙發邊,浸淫在黑暗中,死死盯着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