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2頁)

劉娟開始公然給我臉色看。吃飯的時候,她會故意把好菜都挪到自己和兒子那邊,留給我的隻有些殘羹冷炙。或者幹脆指桑罵槐,“有些人啊,就是沒眼力見兒,年紀活到狗身上去了。”“吃我們家的,喝我們家的,還天天擺個臭臉給誰看?”

我氣不過,想跟她理論,她就摔筷子砸碗,大吵大鬧,把家裡弄得雞飛狗跳。

王磊呢?他就像個隐形人。要麼假裝沒看見,低頭猛吃飯;要麼幹脆躲進書房,把門一關,任憑外面吵翻天。

我嘗試着找機會單獨跟王磊溝通。我想問問他,那筆錢到底怎麼了?我們母子之間,怎麼就走到了這一步?

可他總是躲着我。我堵在門口,他就說“媽,我正忙着呢,回頭再說。”我趁他下班回家,他就說“媽,我累死了,讓我清靜會兒。”

他的眼睛不敢看我,臉上寫滿了逃避和不耐煩。

這個曾經讓我充滿期待的“家”,如今變成了一個冰冷、壓抑的牢籠。每天,我都像坐牢一樣,數着時間過日子。空氣裡彌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和敵意。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獨和恐懼。白天,他們上班上學,家裡隻有我一個人,靜得可怕,連根針掉地上都能聽見。晚上,他們回來了,家裡卻更冷了,那種無聲的排擠和冷漠,比争吵更傷人。

我常常一個人坐在房間裡,對着窗外發呆,一坐就是大半天。看着樓下行人來來往往,看着夕陽一點點落下,心裡空蕩蕩的,像是被什麼東西掏空了。

夜深人靜的時候,我會偷偷地流淚。眼淚順着臉頰滑落,滴在枕頭上,冰涼一片。我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家?這哪裡是家?這分明是給我畫地為牢。以前盼着兒子接我來,現在我天天盼着能離開這個‘金絲籠’,哪怕是睡大街,也比待在這裡受這份窩囊氣強。

屋漏偏逢連夜雨。就在我心情最低落的時候,身體也開始抗議了。

許是那段時間心情郁結,加上天氣轉涼,我感冒了,還發起了低燒。渾身酸痛,頭暈腦脹,躺在床上一動也不想動。

我強撐着給王磊打了電話,聲音虛弱:“磊子,媽不舒服,發燒了,你能不能……帶我去趟醫院?”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後傳來王磊有些猶豫的聲音:“媽,您多喝點熱水,捂着被子發發汗試試?去醫院……挺麻煩的,還得排隊挂号。”

沒等我再說話,電話就被劉娟搶了過去,她陰陽怪氣地說:“媽,您這歲數了,有點小病小痛不是很正常嘛?動不動就去醫院,多浪費錢啊!現在的醫院,進去就得大幾百上千的。您就在家躺躺,說不定明天就好了。”

“我……”我還想說什麼,對方已經不耐煩地挂了電話。

聽着電話裡的忙音,我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沉到了谷底。

我掙紮着爬起來,給自己倒了杯熱水。水是涼的。暖水瓶早就空了,沒人給我燒。我隻好找出抽屜裡的感冒藥,胡亂吞了兩片,又重新躺回床上。

被子很薄,根本捂不出汗。我蜷縮在床上,隻覺得渾身發冷,從骨頭縫裡往外冒寒氣。頭疼得像要裂開一樣。

恍惚間,我想起了很多年前,我生病的時候。那時候老伴兒還在,他會笨手笨腳地給我熬粥,一遍遍地用額頭試我的體溫,晚上守在我床邊,直到我退燒才肯去睡。

那時候的日子雖然苦,但心裡是暖的。

再看看現在……

我躺在這據說是給我“享福”的房間裡,生着病,卻連一杯熱水都喝不上,連一句關切的話都聽不到。兒子兒媳,近在咫尺,卻冷漠得像陌生人。

那一刻我明白了,在他們眼裡,我這條老命,恐怕還不如那七十萬塊錢的一個零頭值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