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2頁)

我問貨郎:「他瘦了嗎?」

貨郎撓撓頭:「我一個大男人,哪能注意到他瘦沒瘦?不過眼睛下面倒是有兩個大烏青,一看就是有煩心事睡不着。」

聽完我更忐忑了,咬牙打開信,他工整地寫着:

他寫給我的信會盡量淺顯,可這一封最讓我高興,他不怪我,還願意聽我每日都在幹什麼。

我便細細地寫,從小到大,我最愛種東西。小時候力氣小,就在院子裡挖坑種花種草;現在力氣大了些,就扛着鋤頭每天跟我爹跑田埂,跟我娘打理菜園子。

這些都是很瑣碎的事情,我怕自己忘記,就跟貨郎買了最便宜最便宜的那種紙,然後用小樹枝燒成木炭,每日都記下來,把其中最有趣的幾天寄給趙青竹當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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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塾的課業很重,他一年隻能回來一兩趟,其中有一趟還是秋收,他得下地幫着幹活,幹累了,就翻那些我沒寄出去的随筆,一張一張珍惜地看,那些日子,我看嗡嗡嗡的蒼蠅都順眼了。

尤其是嫂嫂生遠程和遠馨的時候,他都在家待了半個月。

可十五歲往後,他連過年都不回來了,他的先生很看重他,親自來家裡跟嫂子說,他該寸陰必争地學習,早日讀出來,才是對家裡最大的貢獻。

他長久不回來,村裡漸漸多了閑話,趙青竹那個缺德的嬸嬸,在我家院子裡吐着瓜子殼說風涼話道:

「你們家這麼勒緊褲腰帶地供他,現在一年都不回來一趟,怕是早讀不下去拿着你們的錢在外面快活呢。就算萬一運氣好考中個啥,到時候還能看得上你家柳芽?

那就是個小白眼狼,當初我們要把香蘭送去富貴人家享福,他就是怕沒人供他,才搬出那些條律吓唬人。」

我哥一把大掃帚打上去:「享福?你說你送我媳婦兒給個老頭做妾叫享福?我今兒非把你打趴下送過去享享這福。」

趕走了這個一貫的惡人,其他風言風語的碎嘴子卻不會上門說,讓你打都打不着,我便除了地裡,不太愛出門去其他地方了。

在家裡窩着窩着,整日看那些自己寫過的東西解悶,我突然發現,裡面好像藏了個了不得的大秘密。

我不像我爹是個種田的老把式,就愛瞎試一些新東西。

今天把我自己搗鼓的肥倒在他的肥裡攪拌攪拌,明天把他定好的苗跟苗之間的距離再挪一挪,爹氣得跳腳要打我,最後還是舍不得,隻能把家裡最差最小的那塊地交給我折騰,說種不出來,明年就老實聽他的。

那塊田不大,所以每一行我都換不同的花樣折騰,那些随筆裡,我詳細記錄了這些折騰。最近秋收,我每行麥子都分開稱收了多少糧食,大部分還是跟普通下等田收成一樣,可有幾行,算下來跟我爹種的那幾畝上等田差不多。

靠腦子記,我是記不住當時随性對那幾行麥苗做了什麼的,但現在翻看這些随筆,我好像隐隐約約捉住了一些增收的竅門,我拿木炭在紙上畫了又畫,驚喜地發現對它們做的事真的有共同點。

7

拿着那張紙,我激動地去找我爹,如果真把家裡的下等田種得跟上等良田收成一樣,每年能多賺好幾兩銀子。

一家子坐在桌前聽我講完,每個人都喜上眉梢,可爹仍顧慮道:「萬一那幾行苗,就是運氣好,跟你咋種的沒關系呢?」

娘也皺起了眉頭,但仍然習慣性地維護我說:「運氣運氣,你種這麼多年咋沒有這種運氣?」

嫂嫂一捅哥哥的腰,哥哥立刻表态道:「爹,要不這樣,咱把家裡的田分兩半,一半你跟娘還按老方法種,一半我們兩口子跟着小妹,試試她的法子,萬一能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