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1頁)

他們說,将軍骁勇善戰、足智多謀,兵不血刃一統南境,如今鎮守北疆,幾次斷了呼羯人南下的意圖。待國庫豐盈,當直搗北境,雪大梁長門之辱,收複先帝時淪陷的北境十三州。

有時,他們也議論我。

他們說,安甯公主頗有見識氣度,朝堂論辯,不遑多讓,又改良稻黍耕作,興女子學堂,實乃一代巾帼。隻可惜長門之亂毀了容顔,失了名節,因此至今未得驸馬。

我輕撫右眼下那三個綠豆大小的紫紅疤痕。

這是宮變那夜,呼羯王拿供在佛龛前的香燙的。

至于名節,在那樣的混亂中活下來,無論事實如何,名節都是蕩然無存的。

那時,穆平川穆将軍以指蘸茶,在桌上書了「心」和「行」二字。

「人生在世幾十年,再好的顔色最終也不過一抔黃土。能萬世永存的,在且隻在這皮囊之下。」

「至于名節,人,首先要活着,才有其他。」

他的言語總是如此,通透練達。

興許那時我看向穆平川的眼神過于直白了吧,皇兄一眼就看穿了。

後來但凡将軍回都城述職,皇兄必定給我們制造獨處機會。

甚至禦賜的公主府和将軍府,也是背靠背地挨着,美其名曰,方便安甯公主讨教武藝。

皇兄根本不管他人腹诽妥與不妥。

和親一事,我應承得那樣快時,皇兄震詫萬分。

畢竟,梁國北運的糧草軍資,有公主府盡數的補貼不說,還總會有我的夾帶,有時是桂花釀,有時是新配的藥丸,有時是各種字箋。

我内結書社詩社,在宗親臣屬女眷間周旋遊說,外聯富商巨賈,半是勸請半是敲打,為大梁鎮北軍募集軍資。

人在都城,心在北疆,心事是那樣的昭然若揭。

皇兄總以為,這些年,将軍不娶,我不嫁,一半是天下未定,一半是羞于言說。

皇兄問我緣由,我隻答了一半。

「皇兄日理萬機,将軍南征北戰,公主怎能隻囿于兒女情長?若如此,與我們那苟安一隅、耽于逸樂,最終丢疆喪土的父皇,有何分别?阿婳身為大梁公主,受萬民供養,受萬民敬拜,便當行公主之責。」?

另一半,其實是因為——将軍心中無我。

或者說,他心中無任何一人。

和親一事,原不想叫他知曉。

不想他回來得那樣快。

想必是日夜兼程、披星戴月地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