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闱将近,幾年寒窗在此一舉,王家的門楣還是要靠你撐起來的呀,此時為情愛消磨自己,實在不值。」
張延青放在桌上的手指動了動,恹恹掀眸,淡漠看着我。
「情愛不值……姑娘,你被人愛過嗎?有男子為你傷心斷腸,甘願棄了一切換你回頭嗎?」
黃昏晃過他如水的眸子,平靜倒映着我無措的臉。
這張臉是多麼平平無奇,顴骨還有淡色的斑點。沒有男子贈珠粉玉脂,使它生彩;亦沒有喁喁情話附耳,令它歡顔。
可,隻因生着一副不美的容顔,就不配被愛、被尊重了嗎?
我神色一定,坦然直視張延青。
「我若心愛一位男子,不會因他為我摧眉折腰而沾沾自喜。
「不願讓他屈膝求全換我憐憫。
「我若愛他,定然扶他青雲直上,鵬程萬裡。」
他眼睫狠狠一顫。
「公子愛人,卻不愛己。」我垂眸颔首,利落轉身離去。
夕陽化作滿地餘晖,仿佛無聲濤浪,翻湧在張延青僵坐的身影。
6
張延青還是沒有糊塗到不去貢院的地步。
他的右手沒有養好,所幸他左手竟然也能執筆。
春闱那日,我送他去貢院。馬車停靠時,我掀開車簾,将親手制好的厚襖遞給他。
「春寒未過,保重身體。」
他擡眸望我,頓了頓,接過來抱在懷中,輕聲道:「多謝。」
貢院門前,許多舉子身邊圍着父母、兄弟、姊妹,擁簇着說笑,祝願的話紛紛蕩在四周。
而張延青卻孤零零。
我想了想,探出頭,祝願他:「此行一去,必要蟾宮折桂了!」
張延青走了幾步,清瘦颀長的身軀立在風裡,聞聲轉過頭,難得對我溫和笑了笑。
從那日起,張延青回來便對我友善了許多。
外頭的田産鋪子雖不多,他盡數都交給我,知我算盤打得好,便說等我生辰,親自給我磨一把玉算盤。
我以為他心裡已經慢慢将清蘭放下,要和我好好過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