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正院,我進進出出八年,從新婚、守孝、掌家,再到如今清身讓位。
我低頭輕笑,眼淚悄無聲息地落下。
2
我那夫君言辭懇切,說「兼祧兩房」隻是迫不得已,族老所逼。
而我卻在他眼底,看見藏不住的憐惜。
他以為他藏着不說,我便打聽不到麼。
原來這位嫂嫂,是他少年時的舊識。
他們在一場廟會中結緣。
而彼時,她早已被定了親。
他沒有問,她便沒有說。
她的名字,早寫在了荀家家冊,隻待吉期嫁入門中,做他兄長的正妻。
直到多年後,她着素衣随靈柩歸來,他才在送喪的披麻裡,看清她眉眼。
年少時藏在心裡的那人,原來是他的嫂子。
而如今大哥戰死,禮法容她歸宗。
他們,終于能再續前緣。
3
廊下的雪一夜未停,我正熬着梨湯,想着行哥兒昨日還咳着,今日天又冷,得送些熱的去暖暖身子。
秋霜拎着銅壺倒水,遲疑着問:「姑娘要送去書房嗎?夫人吩咐,說小少爺這幾日都在她屋裡溫書。」
我手一頓,低聲道:「夫人?」
秋霜噎了噎,小聲道:「……青宜姑娘日前重新認了宗,姑爺命所有人都以『夫人』相稱。」
我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
梨湯盛在瓷盞裡,勉強還算保溫。我揣在袖中,踏雪往正院去。
廊下結了冰,我腳下一滑,扶着柱子才堪堪站穩。
遠遠有小厮快步奔來,懷中抱着一隻雕花手爐。
我下意識問:「是送給我的?」
他腳步一頓,似乎也未料到會撞見我,猶豫着答:「是少爺吩咐……送給夫人的。爐胎薄,暖得快,府裡隻做了這一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