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老夫人和趙氏那股勢利眼的勁兒,即便沒她壓着,謙哥兒也會淪為棄子。
這一回,裴洛白真的站不住了,他一陣踉跄,胸口像是壓了一塊巨石,見謙哥兒那副不成體統的樣子,厲聲呵斥道:“你這個逆子,還不住口。”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疾言厲色對待謙哥兒。
謙哥兒吓得哭着撲進顧南枝懷中,“母親……”
謝逆站在竹樓上,遙遙看着這一幕,唇畔攏着冰霜,豎子如此欺她,竟還癡心妄想周令恒助他的逆子扶搖直上,他倒不如原地就寝,夢裡什麼都有。
顧南枝耐心安撫着謙哥兒。
周大儒視線一掃,目光落在裴照江身上,撫摸着胡子,笑眯眯道:“不過老夫今日倒是發現一個好苗子!”
……
鶴白院。
老夫人一貫威嚴的聲音滿是不可置信,“你說什麼?周大儒當衆說謙哥兒朽木不可雕也!他還揚言要收裴照江為關門弟子!”
趙氏及匆匆而來,光聽前半句話,已經要了她半條命,後半句落盡耳朵裡,她腳下一個不穩,若非身旁的婆子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她這會怕是已經狼狽的摔倒在地。
庶出的孽種,竟然爬到她的親孫子頭上,壓得他再無出頭之日,她視線一掃,怒不可遏看着裴照江,“你這個孽障還不給我跪下,說,是不是你做了什麼,才叫周大儒這般厭棄謙哥兒?”
少年一撩衣袍跪在地上。
他雖然跪着,但脊背挺直,仿佛沒有什麼能壓彎他的脊梁,他神色從容,“回母親的話,我什麼都沒有做,周大儒問了我幾句話,我如實答了,其他再無别的。”
顧南枝看了他一眼,她也沒有想到,周大儒竟會當衆宣布,要收他為關門弟子,要知道周大儒雖然桃李滿天下,但隻有一個正兒八經的弟子,那就是太子殿下。
她就知道,以老夫人和趙氏的性子,回來免不了一場風波。
裴洛白陰恻恻看着他,“三弟,你當真什麼都沒有做嗎?你若什麼都不做,周大儒怎會生了收你為徒的心思?”
老夫人最是精于算計,她根本不在乎這些細枝末節,她慈愛的看着裴照江,聲音溫和,“照江,你隻是個庶子,需知你的榮辱,乃至身家性命,皆得家族庇佑,家族好,你才好。謙哥兒養在枝枝名下,是你兄長正兒八經的哥兒,也是侯府的未來,祖母信你不是那樣的小人,你這就按照祖母的吩咐,去回了周大儒,說你不配做他的弟子,讓他收謙哥兒為徒。”
她說着眼神一沉,已在無聲的施壓,“事成之後,你放心,祖母還有整個裴家都不會忘了你的好,自會許你一世榮華。”
聽了老夫人這番話,顧南枝忍不住想笑,京都權貴之家,除了他們顧家,誰家還沒個庶子庶女,可像裴家這樣,處處壓着庶子,不把庶子當人的,還真是少見。
老夫人的話給了趙氏一個提醒,她一臉假笑,“哎呦!剛才都是母親的不是,不該不分青紅皂白就冤枉你,你祖母說得對,你這就去告訴周大儒,這弟子你不做了,讓他收謙哥兒為徒,周大儒既看重你,肯定會給你這個面子。”
她急不可耐道:“你快起來去啊!”
說着看向裴洛白,“洛白,你親自送他去。”
顧南枝見過無知的人,卻沒見過像她們這樣的,她們這是把周大儒當成什麼了?
“請祖母,母親恕罪,收我為徒是周大儒決定的,我又豈能輕易轉圜?且不說我若是去了,周大儒隻會認為裴家不識擡舉,他即便不收我,也斷不會收謙哥兒的。”少年說的字字在理,他眼眸深處藏着一抹厭惡。
若是換成别的人家,絕對做不出這麼愚蠢的事情來。
可偏偏老夫人,還有趙氏,隻怕就連裴洛白都覺得此事可行。
“你這個孽障廢什麼話?我讓你去,你就得去,不然就是不孝。”趙氏氣得面紅耳赤,竟不惜拿孝道來壓裴照江。
裴照江跪在那裡不動,他好不容易才抓住這個機會,絕不會輕易舍棄。
裴洛白看着他冷冷道:“三弟,家族養了你這麼多年,為家族做出點犧牲,就這麼難嗎?你可考慮清楚,一旦不孝嫡母的名聲傳出去,周大儒可還會收你為徒?”
老夫人耷拉着臉,“照江,你可不要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