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第2頁)

日頭西斜,蓮池畔的青石案堆成小山。新蒸的八寶飯泛着油光,糖藕片淋着琥珀色的桂花蜜,稻米雕成的胖娃娃蹲在荷葉托裡啃棗泥團子。星野非要學爹爹單手舉陶甕,潑了滿案子的甜米酒;蓮笙抓着炒麥仁往沈從興絡腮胡裡塞,說要給"大谷倉鑲金邊"。

"快瞧檐角!"蓉姐兒忽然指向琉璃瓦。

蓮池倒影裡浮起麥稭編的萬裡阡陌,隴西烽燧化作曬谷場,盛府箭樓變作儲糧倉。星野後頸胎記泛起金芒,雲紋竟與糧倉星圖嚴絲合縫。顧廷烨拎起兒子細看,小團子衣襟下的蓮紋不知何時蔓成稻浪,其間躍動着麥芒似的星子,與池中倒影遙相呼應。

沈從興醉眼迷離去夠檐角銅鈴,踉跄踩翻曬谷匾。玄色身影如電掠過,顧廷烨揪着他後領提上石案:"明日滾去修糧道!"

「&秋」暮色浸染曬谷場,萬家炊煙似輕紗漫卷。隴西百姓送的豐收燈擠滿回廊,燈芯嵌着新麥,燈壁歪扭刻着"常樂"。星野趴在石案邊拆燈謎,胎記映着燭火明明滅滅;蓮笙的五彩繩自行舒展,金鈴引着燈影在粉牆拼出北鬥七星。夜風忽卷落葉,最大那盞燈綻開十二重蓮瓣,露出衛小娘遺留的青玉藥杵——裹着麥殼流轉金輝,杵身星紋已化作千裡豐收圖。

三更梆子驚散流螢。明蘭輕哼曬谷謠哄睡兒女,将星野攥着的谷穗換成布老虎。顧廷烨晾着沾滿稻殼的披風,忽見蓮笙腕間金鈴墜入曬谷匾,牽着萬千燈影映上隴西輿圖。沈從興的鼾聲從西牆根飄來,這厮摟着空酒壇睡在谷堆上,袍角沾着糖稀,懷裡還揣着半截麥稭編的鐮刀。

晨光染金琉璃瓦時,隴西信鴿掠過曬谷場。信筒塞着帶霜的稻穗,穗尖系着西域銀鈴——鈴舌刻着蓮鯉逐浪的圖騰。星野迷瞪着眼把銀鈴系在妹妹搖籃上,驚得滿園麻雀撲棱棱掠過谷堆,翅尖掃落的稗子正巧跌入酒壇,漾開衛小娘手劄裡的阡陌紋。

"爹爹紮稻草人!"星野撲向顧廷烨箭袖。

玄色身影掠過曬谷場,驚起雀群紛飛。小團子騎在爹爹肩頭插麥穗,胎記映着朝陽流金。蓮笙急揮五彩繩,谷粒凝成雲梯托起藤筐,載着她晃晃悠悠追向半空的雀群。金鈴脆響中,麥稭谷神像突然揮動鐮刀,在青石闆上刻出隴西與盛府相連的糧道。

晌午日頭曬暖谷堆,最後一車晚稻入倉。蓉姐兒領着丫鬟們坐在廊下篩谷粒,星野非要把蜜罐塞給妹妹抱,甜得蓮笙襦裙粘住五彩繩。老太太眯眼挑着琥珀晶粒,忽然抛了顆入池——漣漪蕩開處,麥稭阡陌與蓮池稻浪交融,隴西糧倉頂盛府的曬谷綢迎風招展,邊關炊煙與庭中飯香纏綿難分。

沈從興頂着滿頭谷糠翻牆而入,靴底還粘着打谷場的新泥:"這...這比西域幻術還絕!"

"接着!"明蘭抛來新蒸的臘味飯團。

熱氣漫過九曲橋,稻香麥韻融作人間至味。星野的笑聲驚飛栖檐的燕群,翅尖掃落的絨羽跌進蓮笙掌心,凝成剔透露珠,裡頭映着九州倉廪實的太平畫卷。

暮色四合時,焦尾琴自鳴《豐年祭》。琴弦纏着的麥穗發了芽,嫩葉金紋與星野胎記如出一轍。顧廷烨單臂攬着妻兒倚坐谷堆旁,看曬谷燈上的"萬世安"化作星辰。明蘭将戰袍裂口繡成麥浪,針腳綴着金稻穗;沈從興的呼噜混着更鼓,驚得谷堆裡偷食的鼠輩竄逃。

子夜月光漫過青石案,蓮笙搖籃邊的麥稭谷神無風自動,在磚地上踏出"天下糧倉"。星野夢中咂嘴嘟囔"給妹妹蓋大谷堆",胎記雲紋順窗棂漫向天際,化作萬家炊煙袅袅升騰,融進浩瀚星河。

五更雞鳴撕破晨霧,第一縷陽光落在蓮池殘荷上。衛小娘的藥杵卧在曬谷匾中,杵身映着五谷豐登圖。蓉姐兒抱賬冊駐足糧倉,見牆磚浮起斑駁刻痕——原是顧偃開與衛娘子共繪的《萬世糧策》,隴西麥浪與盛府稻香在歲月長河裡釀成傳世長歌。

秋風拂過隴西谷場,沈從興蹲在新築的永濟倉頂啃飯團。遠處炊煙升起處,盛府飛檐在朝霞中若隐若現。信使策馬掠過田壟,馬鈴铛上刻的蓮鯉逐浪紋,正與蓮笙腕間金鈴共鳴。

"這炊煙要飄蕩千秋萬代。"沈從興望着天邊旭日輕笑,将最後一口飯團抛向蒼穹,"要俺說啊,哪用金戈鐵馬——"

晨風卷着谷香過蓮池,炊煙纏着飯氣上青雲。星野的笑語混着蓮笙的金鈴,早随人間煙火,譜就了山河永安的終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