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8頁)

她說:“曾經的顧笙已經死了。”

“她沒死,隻是靈魂破碎了,哪怕她的靈魂需要縫縫補補,我也不舍丢棄。”

阿笙額頭貼着陸子初脖頸,所以陸子初說話的時候,她能很清晰的感受到他的喉結在顫動,就連聲音似乎也有些呢喃不清。

她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擡頭想看他,卻被他按住腦袋,“别看。”

阿笙不再看他,因為潮濕的情緒,早已溢滿了她的雙眼。

沉默的擁抱,似乎能夠開啟所有未曾說出口的語言。

對于阿笙來說,她做了一個遐長的噩夢,但陸子初的到來,卻沖淡了流年裡所有的悲傷。她告訴自己,也許假以時日,曾經念念不忘的人會擱淺在老去的時光裡,像深山野花般自生自滅。

跌宕起伏的從來都不是命運,而是心境。但如今,她靠在陸子初的懷裡,這才意識到她有多渴望他的靠近,時間無法銷蝕她的思念,但卻生疏了擁抱。

六年不曾親近彼此,她隐隐顫抖,呼吸緊張,那麼輕緩的速度,似乎生怕會驚擾了陸子初。

模糊不清的記憶裡,曾經有人對阿笙說:“愛上一個人将是承載苦難的開始,但這世上有遠比愛情更加矛盾的存在。假以時日,你還會想起那個念念不忘的他,但内心深處将不再有任何波瀾。”

說這話的人是誰,阿笙早已忘記了,但那個人說話的語氣,阿笙卻深深的記在了腦海裡,悲憫溫暖中卻又夾雜着怅然。

那個人錯了,再次見到陸子初,她的心依然會漏掉好幾個節拍,瞬間就失了分寸。但那個人說的話也并非全都是錯的,至少有一點他說對了。在這世上确實有比愛情更加矛盾的存在,比如說:時間、現實和變故。那是人生裡無端浮出來的空白,好似一堵牆,生生隔開了她和陸子初。

于是,任何的喜悅,一旦用悲情作為結局,似乎就連擁抱也能呈現出一種傷人的姿勢。

“都說相見不如懷念,但能見你一面,我心裡還是很高興的。”阿笙擡眸看向陸子初,眸子裡焚燒出決絕的光:“明天你回國,不要再來西雅圖了。”

陸子初沒有放開她,把她禁锢在懷裡,語氣很軟:“好,我們一起回去。”

“子初……”阿笙抿着唇,表情陰郁,“現如今我神智安好,你覺得沒什麼,一旦我腦子不清楚,你會看到不一樣的我,你會對我失望,你會後悔……”

阿笙不再說話,因為她說話的時候,陸子初就靜靜的聽着,仿佛他隻是在聽一些前塵舊事。他不生氣也不激動,子夜般的雙眸安靜的看着阿笙,目光清邃溫柔,似乎可以包容一切,包括阿笙的喜悲。

陸子初開口,語調謙卑平和,“我們分開六年,我就茫無目的的尋找了你六年。我很累,不想再走了,我想停下來好好歇歇。”

他放開她,摸了摸她的發,眸光溫柔,好似一汪湖水,言語滄桑:“阿笙,我今年31歲了,早已不再年輕。”

尋覓六年嗎?是心疼還是感動,阿笙已經分不清楚了。

“别人會笑話你。”阿笙輕歎,容顔低垂,蒼白靜好。

“沒關系,我還有你。”手放在她的背上,陸子初輕輕拍着:“我們會一直在一起。”

陸子初執意要帶阿笙離開西雅圖,顧城并不表态。

客廳裡響起噼裡啪啦的鍵盤聲,異常清脆響亮。顧城在工作,明天上午,他将出席法庭,為一件棘手的刑事案進行無罪辯護,在這種時刻,他需要的是解壓,而不是被陸子初施加壓力。

表面看來,陸子初并沒有言辭犀利,執拗相逼,但他坐在沙發上不動,垂眸轉動着手機,看似漫不經心,但卻透着莫名的寒意。

到了陸子初這個年紀,修為和學識足以讓他修煉成一隻千年老狐狸,為人處世,一舉一動渾然天成,讓人挑不出毛病來。

倘若女子被他深深凝視,必定趨之若鹜;但顧城卻是滿心的冷。雖說陸子初氣質卓絕,但骨子裡卻帶着與生俱來的冷漠,因為有時太過理智和無情,反而讓人不敢輕易招惹。

顧城記得,他第一次看到陸子初的時候,他就深深意識到,這個男人将被上帝飽經寵愛。

曾經,國内律師行業裡,流傳着一個神話,他的名字叫陸子初,辦理各種類型犯罪案件百餘起,辯護手法精練,往往能夠在不經意間殺的人措手不及。

縱使多年前,他在一片軒然大波中義無反顧的離開法律界,後來經商創造出另一番神話,但有些東西注定深入骨髓。好比現在,他把話光明正大的講出來,然後老僧入定般,不溫不火的坐在那裡,等待顧城反擊。

這場心理戰,顧城有意在沉默中跟陸子初一決高下,但他忽略了顧流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