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陸子初說:“老師,不是不能,是不敢,也不願。”
她聲音很輕,不願在情愛中做一隻囚鳥,在某個人走過的風景中試圖追趕他,她是膽小鬼,不願成為第二個陶然。
也許,她還不如一個陶然。陶然是越出色,越勇敢;而她是越出色,越懼怕。
學生嬉鬧聲傳進耳中,隐隐約約,仿佛被寒風吹散在隆冬裡,陸子初漆黑的眸落在阿笙臉上,良久溢出一聲歎息,聲息輕淡:“那就不要把話說得太滿,以後還很長,會發生什麼,誰也不知道。”
窗外,天空陰沉沉的,冬雪模糊了天地,連帶人也開始變得有些莫名其妙。
一句“我不喜歡他”,竟可以一直操控他的壞情緒。
周一來校,隻為檢查她的作業,說出來,自己都覺得好笑。
活了這麼多年,他從未這麼魯莽,失去冷靜過。
這樣一個他,不似他,隐隐陌生。
陸子初不是一個迂腐的人,師生關系、家世懸殊,從來都不是什麼大問題。
那樣的動心和惦念,他知道此生不會出現第二次。
每一次接觸,都能讓他心裡開出歡喜的花;短短幾月,她一寸寸侵入他的人生,越走越深,直到再也走不出來,他這才意識到,不是她不肯走,而是他不願放她走。
如此深陷其中,懊惱嗎?并不,既然沒辦法與她撇去情愛糾纏,那就守她經年。不再隐藏,不再言不由衷,隻因他知道,他已不能眼睜睜看着她缺席他的人生。
她遲疑不定,并非因為他們師生關系會引人議論,而是她很懶,懶得應對莫須有的人際關系,懶得處理莫須有的口水戰。
這孩子抗拒着人生中有可能出現的各種意外,防患于未然,所以對别人狠,對自己更狠。
他也從未想過,人生中展開的第一段戀情,竟然會是地下戀情。
她不願公開,讓别人知道他們在一起,他理解,心甘情願放開她。任由她展翅高飛,如果她願意,她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兩個人在一起,隻有在對方的笑容裡,才能感受到人生究竟可以美好到什麼程度。
他想要的其實一直都很簡單,在一起久了,讓彼此成為對方的“習慣”,安靜度日,在平淡中尋求長久。在此之前,她還未曾長大,就這麼守着她,也是很好的。
把他人生中尚未涉足開啟的情感全都交給她,是否穩妥?
升起這種念頭的時候,落地窗裡映照出他的面龐,嘴角隐隐含笑,于是他知道,是否穩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相信那個孩子能夠支撐他的情感重量。
為什麼這麼笃定?因為他說過,她很聰明。
身後有人伫立多時,他是知道的,那人待他結束通話,走了過來。
“女朋友?”語調散漫,帶着笑音。
陸子初側眸看着他,撩起笑:“很明顯嗎?”
韓愈隻是笑,未作答。
常年在國外,到了他這個歲數,說他從未談過戀愛,那是騙小孩兒的。
曾經有過幾段戀情,也曾跟她們夜間通話,卻從來不曾像陸子初一樣,這麼溫暖的微笑過。
甜言蜜語,他是從來都不會說的,并非不屑,而是感覺沒到。那些女人可以暫時填補他生活空缺,卻不足以點燃他的熱情。
曾經他以為陸子初是和他很像的人,待人清清淡淡,因為兩人家世,成長經曆類似,所以不管陸子初表現出哪一面,他都能在陸子初的眼睛裡找到那個小小的自己,但此刻,他卻覺得陸子初有點陌生。
優雅含笑的男人,此刻内心裡一定綻放了一朵花,因為他能夠窺探到,陸子初的喜悅似乎能夠從花心裡溢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