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第6頁)

她說這話時,跟他之間的距離其實很近,隻有咫尺之遙,那麼近的距離,以至于他能清晰看到她的眼眸。

那雙眼眸褪掉以往冷清,融合着罕見的媚氣,但卻冰冷鋒銳,仿佛能一寸寸的鑽進人心裡。

唇與唇近乎相貼。

韓愈忽然明白,顧笙現如今如此氣定神閑,必定心存惱意,但心知此刻發火會顯得很愚蠢,所以隻能壓抑忍耐。

大雨沖刷着車身,卻好似沖刷在韓愈身上一般。

如果顧笙真的拿身體來換,他要嗎?

想他韓愈何至于淪落到如此田地?說句難聽的話,女人身體構造一緻,或胖或瘦,或玲珑有緻,或宛如飛機場,遊走人世多年,如果他隻是為了欲而欲,何至于面對她如此痛苦?

比起身體,他更想住進她心裡,但她不要。

那一瞬間,韓愈緩緩與她拉開距離,靠着椅背的同時,心裡仿佛被刀劃過。

他說:“從得知噩耗到我爸爸去世,我一直沒流眼淚,知道為什麼嗎?”

阿笙本想說些什麼,但目睹痛到麻木的韓愈,忽然說不出任何話語來。

“小時候,我爸爸告訴我,男人不能輕易落淚,如果我想哭,一定要在哭之前,高高的仰着頭。爸爸去世後,我一直仰着脖子,脖子都仰酸了,但跟我說話的人卻注定此生無法再見。”

韓愈無聲笑了笑,不帶絲毫情緒,笑容就那麼僵滞在嘴角好一會兒,方才再次開口,語氣輕飄:“站在我的角度上看待問題,我無法原諒你姑姑,但比起憎恨,我更想知道那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那個真正刺傷你姑姑的人究竟是誰?”

阿笙微微皺眉,平靜叙述:“你父親臨死前,說刺傷我姑姑的那個人是他。”

“你相信?”韓愈眸子瞬間沉了下來,仿佛嵌進了鐵釘,直直的盯着阿笙。

阿笙迎上韓愈銳利冰澈的眼眸,“如果你爸爸真的在說謊,那你有沒有想過他的說謊動機,也許他是為了保護某個人?”

阿笙并不掩飾她的意圖,這話明顯話裡有話,韓愈豈會聽不出來?他淡淡的瞥了阿笙一眼,微微眯起的眼神,仿佛能窺探人心。

“比如說,我母親?”韓愈唇角揚起一抹笑,不過卻是冷笑。

阿笙抿唇不語,她确實是這麼想的。要不然韓永信何至于臨死還要包庇那個人?除了是常靜,她想不出還能是誰?

“不是我母親,那天我和我母親在一起。”

此話一落,阿笙呼吸有了片刻停滞,興許在車裡坐的太久,手腳似乎越來越涼了。

其實,不是她手腳涼,真正手涼的那個人是韓愈。

無言的沉寂中,他忽然握緊了阿笙的手,那手很涼,有着不輕易示人的軟弱,似乎隻要緊緊抓着她,就能固守一輩子,一起奔赴蒼老。

他并不解釋為什麼會突然握着她的手,事實上,他再堅強,也希望能夠在人生最黑暗的時候,有這麼一個人,一隻手可以被他牢牢緊握。

阿笙手顫了一下,她還是很鎮定的,任由他握着,良久不語。

“為什麼不拒絕?”他問,聲音隐忍。

車裡車外,因雨水造訪天地,隔絕成了兩個空間,深秋涼意襲人,許多葉子肆意飄落,看上去莫不哀傷。

阿笙靜靜開口:“還記得04年盛夏,我們初見時的情形嗎?”

“年紀輕輕,但卻眉目寡淡,難纏。”韓愈聲音很輕,初見,他并不喜她,少女脆軟又堅強,是個矛盾的人。

“七月陽光足夠炎熱,看到你的瞬間,我就在想,你如果為難我,我該怎麼辦?”阿笙微微一笑,當時的心境确實如此,人生若隻如初見,當時的韓愈,抛開身份不談,隻那麼靜靜的坐着看書,無疑他是美好的。

聞言,韓愈想起舊時光,因為純碎,所以溫暖,一時感慨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