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出現在眼前的是一位中年女人,五官陌生。
那些即将出口的話語悉數咽了回去,習慣和對話的人拉開安全距離,再開口,聲音竟有着細微的小結巴:“你好,我找劉博。”
“不認識。”女人應該在做飯,穿着圍裙,跟阿笙說話的時候,擡手往圍裙上擦了擦。
“他以前住在這裡。”劉博,依依父親,住在這裡幾十年,怎會不認識呢?
“劉博?以前這座房子的戶主嗎?我不太清楚,這房子是我丈夫跟戶主洽談的……”女人說着,見丈夫騎着摩托車下班回來,揚聲喊道:“當家的,這姑娘找劉博,你過來跟她說說,我還要忙着做飯呢!”
她這麼一喊,下班回來的人,全都紛紛探頭朝這邊望了過來。
女人丈夫還沒走近,就有人站在樓上朝下喊:“姑娘,你找劉博啊?”
那一聲,有着記憶中熟悉的蹤影,阿笙轉身擡眸。
站在樓上的人也在看她,就那麼定定的看了她一會兒,忽然尖叫一聲,那是發自内心的驚喜。
“阿笙,阿笙回來了……”那人喊着,身影已經消失在了陽台處。
樓下,阿笙被一位身材發胖的女人緊緊的摟在懷裡,未說話,淚先流。
她是許飛母親,看着阿笙長大,感情自是很親厚。
許母拉她進屋,一邊擦着淚,一邊忙着給阿笙倒水,嘴裡念叨着:“你這孩子,出國後怎麼也不捎個信回來?”
許母上一秒還在抱怨,下一秒把水遞給阿笙,打量了她一眼:“怎麼瘦了?你爸媽平時都是怎麼照顧你的?”
阿笙低頭喝了口茶,手心很涼:“二娘,我爸爸已經去世了。”
二娘,因為許父在許家排行老二,所以大院裡的人都習慣叫許父“二伯”,許母“二娘”。
沖擊力太大,許母好半天沒回過神來,待反應過來,連忙“哦”了一聲,站起身:“我再給你拿盒點心吃。”
從背影望過去,許母似乎正在擦眼淚,阿笙放下杯子,“二娘,依依呢?還有許飛,如果他們在老家的話,我想看看他們。”
許母說,多年前許飛回到了老家,沒有成為一名律師,而是參加招教考試,現如今是一高高中教師。
一高,縣城第一高中。她、顧城、依依、許飛和陶然都曾在這裡度過一個個難忘的黑色高三,多年過去,沒想到最後留在這裡的那個人竟然會是許飛。
街道變得很陌生,如果不是打車過去,她怕是沒辦法順利抵達目的地。
正是吃飯時間,學生們拿着飯缸,勺子敲着缸壁,“啪啪”直響,阿笙站在那裡看了一會兒,一張張青春洋溢的笑臉,雖然被學習所累,但到了飯點,卻是喜顔頓開。
學生路過阿笙身旁,不時回頭觀望,有些膽子大的學生還會吹上幾道口哨渲染氣氛。
成長注定是無法回頭的路,有關于80後的美好年華早已在不知不覺間散落天涯,他們偶爾回望,偶爾唏噓感歎,這裡已是年輕人的天下,而他們隻能繼續前行,誰也沒辦法一路退着追憶那些消失不見的舊時光。
她已無法成功找到辦公樓在哪裡,校舍翻新增建,陌生的讓人忍不住想要迅速逃離此地。
沿途遇到女生盛飯回來,看到她會禮貌微笑,笑容腼腆羞澀,也許有一天會在陽光下出落的越發明亮。
向她們打聽辦公樓在什麼位置,樓前安放着展示欄,在發昏的夜幕下散發出懷舊的氣息,展覽面有着明顯的破損。
她在展示欄裡耐心的尋找着許飛的名字,看到的時候,心裡酸酸澀澀的,就像小時候最常吃的酸梅糖,看似隻有酸和甜,其實吃進嘴裡的那一瞬間,各種滋味都有了。
不用刻意上樓去找,他自己倒是率先走了下來,步伐匆匆,阿笙沒有叫他,默默地跟在他身後。
心情,有着難以掩飾的小激動。
他比記憶中成熟了許多,五官硬朗,穿着一身休閑裝,适才一瞥,眉眼間似乎蘊含着平和的光。